这里是陈擅的地盘,一旦被郡中陈军发现你人在这里,那你就生死难料。”
她往后退,雪陷足履,谢春深站在原地,徒劳地捞了一下她绣满彩珠的玉紫袖口。
三百步还未数完,她摒弃所有声音和动静,数着数拼命地往府中奔去,只想将他当成一场中断的梦或是一个插曲,然而万籁俱寂时刻,却听得身后雪堆一陷落的闷响。
意识先于心智,已带着她转过了头,见雪堆中倒埋着一人,想到自己之前有关他重伤的猜测,和他方才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挣扎不过,拽裙迈开大步,一深一浅地往回跑。
转眼浸湿了两只腿,冷的发僵。
她扑倒那摔落的人身前,推搡他的胳膊,试图将他翻过来,“谢春深……谢春深!”
一用力,将他翻了面,可他双目紧闭,嘴唇发乌,木漪大声唤谭合,又去找他手腕上的脉搏。
一握住他的手,他却突然睁开眼拉下她的肩翻过身,压她在身下乱吻。
木漪推开他,从这个角度,确见他领口处有纱布痕迹,可又气他拿这种事来诓骗自己,仍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下。
谢春深扶了一下脸,“陪陛下去行宫时,有人半路刺伤我。”
木漪不听他辩,踉跄站起来,不顾他的拉拽,这次铁了心地要回去。他也有些折腾的疲了,却仍不想放她走,在她身后道,“我给你尊重。”
木漪微微顿住脚,有些不明他之意。
怎么尊重?
下一瞬,便见他从雪地撑身,掀裳将膝盖一折,朝她跪了下来。
木漪彻底愣住。
周围人不敢窥探谢春深的隐私,轻则挖眼重则没命,隐在暗处的另当别论,谭合这类跟着一旁的下人,在他们接吻的时候,就早已经不知躲去了哪里避眼。
“你干什么?”木漪不可置信,“你起来。”
这就是他尊重人的方式吗?示弱,卑微,自残。她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懂得怎样去珍惜一个人,对一个人好,甚至也可能不知道爱是什么。
谢春深如此做了,却痛苦地闭起眼,像在对着木漪自苔受刑。
瓦匠从他幼时便虐打他,每当他实在抵挡不过想要保命时,只有下跪,只有对这个人求饶,对这个施舍他一口饭的人臣服。
只有这样,瓦匠才会停下对他更深的凌虐。
下跪臣服,便是他在弱肉强食的童年里,所学会的唯一的“珍重”。
木漪一下便看懂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往前一步,蹲跪在了他的对面,“谢春深,你睁开眼看我。”
他睁开眼,但眉头紧锁,还在问:“现在,你可以随我回去了么。”
木漪心疼地笑了一下,回不回去又有什么重要?她现在想纠结的不是这个。
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拂掉他肩上冷雪,声音有些哽咽:
“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下跪了,包括我。”
他的郁气在脸上弥散不去,整个人阴沉又破碎,作为一个人,残缺掉的正常感情,已经永远困在了他的幼年,再也无法弥补。
木漪懂得。
所以续道:“谢春深,你千万不要变得善良,你可以永远当一个恶人,因为你的恶是苍天无眼,世道偏弃下生出来的,你坏不是你的错,上天让你不懂得爱,不懂得珍重,那就算了,不必再去弄懂。至于我们——”
她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前。
“我们就像是两株荆棘,每每靠近都会扎得对方一身伤,但若是因为不想伤了彼此就拔掉身上的刺,就又不是真正的我们了。”
她坦诚地望向他的眼睛,那里头有浓郁的潮热情绪,至少这一刻,她已经对他毫无保留。
她说:“你不会为了我停下你弄权的脚步,我也不会为了你牺牲我打拼来的光阴。
在我们的心性还没有改变之前,勉强在一起,也只能是惨淡收尾,兰因絮果的爱,你想要吗?”
她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谢春深竟觉得无力。
他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心疼和爱怜,这世上若有谁敢可怜他,他定要那人挫骨扬灰。
可是,现在她可怜他。
他只会感觉无力,和产生想要再靠近她一些,用力抱住她的冲动。
三十六年来,他可能都并没有能力去好好爱一个人,阴差阳错地爱上她,他才不得不梳理自身那些柔软的不受控的情愫。
到头来,不过是折磨自己。
即便如此,他也不像停下。
谢春深突然将她一把揽在怀中,用力地抱紧她,像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这一次她亦然紧紧地回抱住他,将残余的眼泪都蹭在他的领口。
冻僵的身体又因拥抱回暖,他将她放在背后的手捻起,十指相扣,之后拉着她从雪堆里站了起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临近客栈,她挣了几下,“我不回——”
“我不会再带你回去。”谢春深打断她,而后道,“我们上床。”
木漪两腿一软,差些原地跪下,她今夜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而且身上也很脏,“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