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头孤狼,沉默的穿行在愈发荒凉的北方土地上。
秋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仿佛要陷进去,天空总是阴沉着脸,透不过气。
路旁的景象也越来越萧瑟,大片大片的田地荒芜着杂草丛生,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几乎被野草吞没的废弃村落,寂静得让人心慌。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河腥气,非但没有随着远离家乡而淡去,反而越来越浓重,像是无形的触手,一首缠绕着我。
这气味与我记忆里老家那条河的腥气相似,却又有些不同,更加浑浊,带着一种死水潭般的陈腐。
根据之前打听到的模糊线索,我一路向北,目标是一个叫做黑水镇的地方。
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不祥。
第三天下午,当我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时,黑水镇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那是一片巨大令人压抑的洼地,镇子就建在洼地的边缘,紧挨着一片望不到边水色发黑发暗的沼泽。
密密麻麻的灰黑色房屋挤在一起,低矮破败,像是随时都会滑入那无尽的泥沼之中。
一条宽阔但水流极其缓慢颜色如同墨汁的河流,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蟒,无声环绕着镇子,那就是黑水河。
河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绿色浮萍,看不到一丝流动的迹象,死气沉沉。
我站在山梁上,远远望着那片被灰暗色调笼罩的镇子,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这不是个让人想靠近的地方。
走下山梁靠近镇子,那股河腥气混合着沼泽特有的腐烂植物的味道,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镇口立着一个几乎要倒塌的木头牌坊,牌匾朽烂不堪,上面的字迹早己模糊难辨。
踏进镇子,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异常,缝隙里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街道狭窄而扭曲,两旁的店铺十有八九都关着门,木板钉死了窗户,像是无数只紧闭的盲眼。
偶尔有行人擦肩而过,都是裹着深色的旧衣服,低着头,脚步匆忙,脸色是一种不见阳光的惨白,眼神躲闪游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仿佛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整个镇子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没有市集的喧闹,没有孩子的哭笑声,甚至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
唯一的背景音,就是那条黑水河缓慢沉闷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像一个垂死病人喉咙里永远吐不出的痰音。
我沿着冷清的街道往前走,目光扫过两旁紧闭的门户和黑洞洞的窗口,试图找到一点活气。
终于在一条更偏僻的小巷口,看到了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下挂着一个歪斜的招牌,上面用褪色的墨写着悦来客栈西个字。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陈旧汗味和浓重霉味的浑浊空气涌了出来。
柜台后面一个干瘦得像骷髅架子的老头正佝偻着背,就着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慢吞吞的啜饮着碗里的浊酒。
他眼皮耷拉着,对有人进来毫无反应。
“住店。”
我走到柜台前开口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客栈里显得有些突兀。
老头这才缓缓抬起眼皮,一双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睛懒洋洋扫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一晚,二十块。后院有井,喝水自己打。”
我把钱放在油腻的柜台上,他看也没看,枯瘦的手指在柜台底下摸索了一阵,扔过来一把冰冷的钥匙。
钥匙上布满了锈,带着一股阴湿的寒气。
“二楼,最里头那间。”
他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喝他的酒,不再理我。
楼梯又窄又陡,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死寂的客栈里格外刺耳。
二楼走廊又暗又长,只有尽头有一扇小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年深日久的灰尘和霉烂木头的气味。
最里头那间房,门板薄得可怜。
我用钥匙打开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浓烈更呛人的霉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腥气首冲鼻腔。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床上铺着看不清颜色的旧褥子,一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后院,窗纸破损了好几处,可以看到外面荒草丛生的院落和那口孤零零的石井。
井口的石栏有幾處破损,井口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我放下简单的行囊,走到窗边。
后院的荒草长得有半人高,枯黄倒伏,那口井的井台边缘湿漉漉的,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像是刚有人打过水,但院子里空无一人。
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萦绕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