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荒村己有月余,秋意渐浓。
荒野上的风裹挟着枯草和尘土的气息,刮在脸上带着一种凄凉的寒意。
我沿着一条几近废弃的道路向北而行,据前几天在一个只剩老弱妇孺的村落里打听到的模糊消息。
约六七年前,曾有个形貌与我描述相似的姑娘,跟着一队北上的流民经过,方向似乎指向百里外一个叫黑水镇的地方。
希望依旧渺茫,但总算有了个大致方位。
黑水镇,这名字听着就透着一股不祥。
天色向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看来夜间必有一场秋雨。
前方道路旁出现了一座废弃驿站的轮廓,土坯围墙大半坍塌,只剩下几段残垣,主屋的屋顶塌了一个大洞,像骷髅张开的嘴。
这种地方往往是孤魂野鬼最爱的栖身之所。
但我别无选择。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露宿荒野在天气骤变时更危险。
推开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烂尘土和某种动物粪便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
驿站大堂里光线昏暗,桌椅东倒西歪,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了蛛网。
正对着门的柜台后面,似乎有一片更深的阴影。
我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放下行囊,生了堆小火,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却也将周围物体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更添几分诡异。
取出干粮就着冷水默默吃着,耳朵却时刻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风声穿过破窗像呜咽,老鼠在天花板夹层里窸窣跑动,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凄凉的狼嚎。
一切似乎只是寻常废弃建筑的夜晚。
然而当我无意间抬眼看向对面那一片漆黑的柜台后方时,心脏猛的一跳。
那深沉的黑暗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老鼠,更像是一个人影,极其模糊,一闪而逝。
我瞬间绷紧了身体,握住了腰后的柴刀柄,鬼瞳没有自行开启,说明要么是幻觉,要么那东西隐藏得极深。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火光摇曳,阴影变幻,那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是错觉吗?
长途跋涉的疲惫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幻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咀嚼着干硬的面饼。
但一种若有若无被窥视的感觉缠上了我的脊背。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声音,从柜台后面的黑暗里传了出来。
像是手指轻轻敲击木头的声音。
清晰,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悠闲。
我的动作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
不是幻觉!
那敲击声持续着,不紧不慢,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死亡乐章。
伴随着这声音,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从柜台后方弥漫开来,空气中的温度明显下降,火堆的光芒也似乎黯淡了几分。
我缓缓放下食物,右手依然紧握刀柄,左手则悄然捏了一个静心诀,试图驱散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同时感应那东西的虚实。
阴气很重,但似乎并不暴戾,反而带着一种沉重的怨念。
“谁?”
我对着那片黑暗问道。
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大堂里显得异常清晰。
敲击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连外面的风声和鼠窜声都消失了。
片刻之后,一个沙哑的的声断断续续从黑暗中飘出。
“过路的歇脚吗?”
这声音首接钻进脑子,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我头皮发麻,但经历得多了,反而镇定下来。
“路过,天晚借宿。”
“呵呵”
那声音发出类似漏风般的诡异笑声。
“好久没有活人来借宿了”
随着话语,柜台后面的阴影一阵蠕动,一个模糊穿着类似旧式驿卒号衣的佝偻身影,缓缓僵硬的站了起来。
它的面容隐藏在深重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双没有任何光泽空洞的眼睛。
“驿站荒废好久了”
它慢慢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
“以前这里很热闹车马不停”
它似乎并无立刻攻击的意思,反而像是一个被困在此地太久渴望与人交流的孤魂,开始絮絮叨叨讲述驿站过往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