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熬到午休,她向领导批准外出,打车直奔市三院。
林淑秀住在多人间的病房,虞谷秋到时医院的护工正在给林淑秀喂午饭,她气色并不好,吃了两口就说不好吃把人轰走了。
虞谷秋掀开帘子进去,林淑秀看见是她,摆出不耐烦的神色说:“你这丫头急吼吼跑过来干什么,以为我要死了啊?”
“胡说什么呢!”虞谷秋呸呸掉她的话,“我只是来工作,看望您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哎哟,你这死脑筋。”她摆摆手,“回去吧,以后工作别那么老实,该偷懒偷懒。”
虞谷秋笑笑,拉开椅子坐下,伸伸懒腰:“我来您这里也算是偷懒啊。”
“别装啦,你们明明都觉得我最麻烦。”
虞谷秋不自然地停顿片刻,故意玩笑地顺着说:“原来您知道呀,那就先从好好吃饭做起!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吃。”
林淑秀不给面子地白她一眼:“什么叫不该吃的东西?我都没几天好活了,还不能吃点自己想吃的啊?”
虞谷秋这时有些生气了。
“医生都没判您死刑呢,您就先给自己判上了?”
“都晚期了不就是等死吗?再说了,无论早点死晚点死,人都有想怎么活怎么活的权利。”她理直气壮,“你还气鼓鼓上了,都跟你说工作偷偷懒,做你们这行的得忌讳爱上客户啊,都是一群快死的老东西,你这三天两头就得去哭坟可怎么办!”
虞谷秋听后啼笑皆非,憋出一句:“得,我说不过您。”
林淑秀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怔忪地看着窗外,忽然说:“小谷啊,我知道你很认真负责,那就再帮我做一份工作吧,好吗?也许是你能帮我的最后一份工作了。”
“您别说最后不最后的,我就帮。”
“行行行,我房间书桌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有一样东西,你帮我送过去,一定要亲手送到对方手上。然后转告他,我想再见他一面,但别告诉他我生病了。”
“真的不告诉对方吗?”
“照我说的做!”
在她强硬的态度下,虞谷秋只好不再多问,闭嘴答应,承诺晚上下班时捎过去。
回去后她在林淑秀的房间翻找,果然找到一个文件袋。虞谷秋八卦地想,里面不会封存着情书吧?听林淑秀郑重的语气,会不会是旧情人呢?两人曾有过什么误会没有解开才一直没再见面?
她来到林淑秀所说的地址,是90年代时很火的楼盘——紫荆花园,现在早衰落了,大门口气势恢弘的喷泉现如今长着杂草,小区没有电梯,她气喘呼呼地走上五楼,结果乌漆麻黑,这一层连声控灯都坏了。
虞谷秋抬手敲门,忍不住猜测会是怎么样的老人过来开门,说不定脾气和林淑秀一样冲,所以闹到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一下,两下,敲了好几声,始终没有人来应门。
虞谷秋的想象没有得到验证,直接扑了个空门。
而且不止今天,隔了两天来又扑了空,她甚至杀回医院向林淑秀确认地址有没有弄错,结果林淑秀也举棋不定,说至少她所知道的情况是他没有搬家,地址没错。
事情一下子扑朔迷离起来。
抱着最后再试一试的心态,虞谷秋在周一白班结束后又一次来到紫荆花园,想着这次再不行就算了。
也许天意终究不想辜负一对有情人,这一次,虞谷秋听见敲门声落下后响起了动静。
她屏住呼吸,贴着耳朵确认门里的确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请问是?”
同时模模糊糊响起来的,是一道对虞谷秋来说并不算陌生的声音。
就在那间萦绕着熏香的按摩馆中,光线明灭的角落,那个声音的主人淡淡说着,把钱退给他吧,听着令旁观的她倍感无力。
他这回的声音不似上回那般,可再次令虞谷秋萌生出四肢无法动弹的无力,甚至无法出声回答。
于是听不到门外动静的汤骏年,慢慢地打开了门。
屋里的灯光倾泻而出,与此相反,毫无光线的目光望着虞谷秋的方向,他似乎能感觉到她站在那里。
“有人在吧?”
他语气肯定,却迟迟不见人出声,浮现出一丝困惑的表情。
虞谷秋近距离地撞上汤骏年的眼睛。
前两次都是远远的照面,细看,他的瞳孔浮着一层灰烟。她曾经觉得汤骏年脸上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一双眼睛,如果不小心和他对视上,有些情绪就煽动着羽翼扑棱棱向你飞来,满载春天的柔情。
可如今再望向他,望着他灵动不再的眼睛,她觉得他的灵魂已经离巢。
汤骏年的面色微冷,对这份过于不自然的沉默流露出警惕。
不容她再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虞谷秋匆忙回过神,疯狂警示着自己必须在他关门前赶紧开口留住人。
千思万绪流过,想起那则发出去却被他无视的微信,再是如今他面对着陌生人并不算抗拒的神态。
鬼使神差的,虞谷秋决定撒一个谎。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情急之下,她想起中午吃的乌冬面,眼睛一闭,大声道,“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