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拱门上缠着一圈紫藤花,稀疏花影摇曳在两道身影中央。
二人一言一语,便聊起了种花之道。
林霰道:“你可在花盆底垫放几块碎瓦片,最底部填放粗土,花苗根部填放细土。如此一来,花更易存活,也能生长得更好。”
“嗯,我下次试试。”明滢眉眼挂着淡笑,这位林先生谦和有礼,令她愈发敬重,反问道,“看来林先生也经常种花?”
“与你一样,闲来无事,便种种花消磨时光。”林霰像是想到什么,又道,“我作过两幅山茶图,一幅上回赠给了你,还有一幅放在家中,若下次有缘,我也一并赠与你。”
他眼前的女子虽困囿后宅,又是如此身份,可每次见她,总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到几分含苞待放的生机。
明滢连忙相拒:“这般好的画,先生赠给我这样的人,着实是隐没佳作。”
她一个丫鬟,他的画,比她千百条命还值钱。
林霰看穿她的尴尬与窘迫,淡然道:“上回说了,江山风月,本无常主,更何况是喜好呢?”
明滢忽而就想起了那日在扶光楼,他的两句话在她心中重合,“先生的画,我一直悉心——”
“在聊什么呢?”
风送来一道男声,打断了明滢的话。
明滢听见这声熟悉的话音,心跳落了几拍。
她猛地回头,只见裴霄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狭长的眸中深邃幽暗,嘴角勾起淡淡弧度。
“公子。”
她瞬时像被人掐住嗓子眼,寒意绕身,迟钝行礼,退至一旁。
她心口砰砰直跳,思绪杂乱无章。
他一早便来了吗,方才又听到了多少?他不喜欢她出门,不喜欢她跟其他男子说话,上次瞒过了他扶光楼的事,这次呢?
可裴霄雲却主动略过了她,看向林霰:“这是我的一个通房,一贯不懂规矩,可有冲撞了你?"
这话虽是说给林霰听的,可她听在耳中,将头垂得更低了。
她面色有几分难堪,越强行不在乎什么,什么就令她越狼狈。
林霰:“冲撞算不上,府上太大,刚巧寻这位姑娘问个路。”
裴霄雲淡淡看着那二人,意味不明。
他让明滢站在阶前候着,又邀林霰在亭中小坐。
下人送上热茶,他与林霰相对而坐。
看似云淡风轻,却又并不祥和。
“你当年放弃入仕,一心扑入丹青之道,听闻如今要买你一幅画,已到了一掷千金的地步。”
提到画,他微睨明滢,又不动神色收回视线。
明滢与他匆匆对视,只一眼,手掌爬满了细汗。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低着头,要把自己的影子都盯出一个洞来。
毕竟,她收过林先生的画,瞒着他存放在房中。
林霰面色沉静,波澜不惊:“不过笑耳罢了,区区雕虫小技,怎比你如今当朝新贵,权势显赫。”
裴霄雲一笑置之。
他望着站在阶下不知所措的明滢,指节敲了敲石桌面,“绵儿,来,给客人倒茶。”
明滢听他发了话,迈着碎步上前,冰凉的手指拂上茶壶时,那丝热似要将她烤化,指尖微微颤抖,将茶水往林霰身边移:“林公子请用茶。”
裴霄雲突然按住她发抖的手腕,含笑看着她:“你抖什么,见着生客,怕了?”
她一惊,差些打翻茶壶。
她搜肠刮肚想出一句解释之言,刚想开口,林霰却抢先道:“你叫我前来,所为何事,想来不是叙旧吧?”
裴霄雲不着痕迹看了眼林霰。
心底暗笑:果真是一场争抢相护的好戏。
他道:“我要你为我绘一副西北六部的山貌图,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倍酬金。”
林霰不语,少顷,饮了那盏茶:“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两日画不出来。”
裴霄雲有求于他,因此压下不悦,待他客气几分,“好说,这段日子你就住在兰清濯院,待画完了画,我派人送你回杭州。”
“也好。”林霰答。
明滢继续竖耳听着。
她见裴霄雲一心公事,脸上并未有怒意,隐隐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只要林先生不说,他或许不会知道。
况且林先生也不像是多事之人。
林霰应下后,裴霄雲吩咐下人带他去院里安置。还特意下令,作画其间,他要什么都一律满足他。
林霰走了,明滢还心事重重地倚站在石柱旁。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不用当差?”
裴霄雲看了她一眼。
“奴婢告退。”明滢屈膝行礼,匆匆退下,心中的巨石全然松了下来。
他没有发现。
是她想多了。
—
裴霄雲见完林霰便出去了,直到深夜还未归。
又侥幸逃过一次,即便林霰住在兰清濯院,明滢也不敢再与他说话。
林霰为人进退有度,遇到了她,也不会再主动攀谈,只是轻微颔首。
圆月高悬,亥时四刻了。
今日轮到明滢守夜,她在房中边打络子边等裴霄雲归来。
手指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