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硬是耐着性子等了这数日,费劲搭好了“戏”台子,好不容易又“请”来了皇帝......抱着看好戏念头的王皇后只觉是被阿杼给涮了一通。
在这宫里,王皇后或许有许多不得已,需要顾忌太多压着火憋口气的时候。
但阿杼,她算个什么东西?
脸色不虞的王皇后,这会儿瞅着进殿的阿杼,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皇后娘娘。”
刚进殿,还没等王皇后兴师问罪,阿杼就跪下了。
其实奉完茶刚出殿,阿杼就在那懊恼不已的数落自己,那是恨不能揪住自己大骂——阿杼啊阿杼,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难得娘娘抬举你,你抖的什么?
御前失仪可是不小的罪名,更何况在这宫里,有幸能侍奉御前的有几人?
“娘娘您宽宥慈爱。”
“自奴婢入坤宁宫便几番施恩,此番却是奴婢实在不争气......”
很少会反省自己的阿杼一上头,磕头认错的时候连眼泪都下来了。
“是奴婢无能,辜负了娘娘的厚爱。”
当然,能这么懊恼不已的痛哭流涕,磕头认错,自然也是因为阿杼实在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根据以往在掖庭哄嬷嬷们的经验,待先认了错,阿杼便很自然的又开始寻个能过得去的理由。
“......实在是圣上,圣上他天威难测,气势不凡,奴婢,奴婢这才忍不住心生畏惧,没办好这次的差事......”
眼见阿杼没狡辩,一进来就老实的跪在那磕头认错......
旁的倒也罢了,但听阿杼支支吾吾解释被宣沛帝气势所迫,王皇后的眼神稍有恍惚——
当年没人想着秦王会继承大统,包括王玉姝自己。
先帝的指婚来的突然,秦王近乎是日夜兼程从边关赶回京中的。
王玉姝瞧见秦王的第一面时,便叫一身肃杀气,仿佛都能嗅到浓厚的血腥气的秦王吓了一跳。
当年的王玉姝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她心里也怕,但偏被娇纵的厉害,又一向爱面子,因而害怕之后便是气恼——既恼恨秦王吓她,又恼自己不争气。
为了不丢了面子,王玉姝反倒越发的昂着头半点也不肯露怯,有时甚至是顶着秦王说话。
那时,还是秦王的他倒没如今这么喜怒不形于色。
有几次王玉姝都瞧见他真动了气,一生气便沉着脸跑去了书房不出来......再后来,秦王成了宣沛帝。
天威难测,渊渟岳峙。
回过神再看眼前有些惶恐又懊恼不已的阿杼,气消了一大半的王皇后甚至有了几分笑意。
当年普一见面,连她都不免心生怯意......当然,即便如今的宣沛帝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气势凌冽,像柄出鞘利刃似的,但姜阿杼算什么东西?
空有美貌,胆气不足,自然不免更加畏惧于她们圣上。
“行了,起来吧。”
气顺了的王皇后格外的好说话,她还抬了抬手,让阿杼站起了身。
“也是你第一次面圣,初次侍奉御前难免胆怯,这倒是本宫疏忽了。”
“这次的事,你也算长个记性。”
王皇后没有再兴师问罪,只在阿杼不住谢恩的时候,警告着她:“但阿杼,倘若你下次还不尽心,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千恩万谢的阿杼又是一跪。
她信誓旦旦的道:“是,奴婢必定竭尽全力,往后一定尽心侍奉,必不负娘娘厚恩。”
......
阿杼恨不能赌咒发誓好好侍奉的宣沛帝,正坐在往含元殿去的御撵上。
侍奉在旁侧的自然还是陈公公。
而陈公公,他这会儿满脑子想的还都是阿杼。
今夜在坤宁宫里遇见阿杼这事,实在出乎陈公公的预料。
甚至陈公公十分笃定,坤宁宫既然选了阿杼,那必定也查清楚了阿杼的身份......那今个儿夜里,皇后娘娘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没品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只觉出诡异蹊跷的陈公公不会随意张口,自然连打趣似的提一嘴都不敢,只默不作声的跟着。
而神情一如既往平静的宣沛帝......同样也在想阿杼。
只不过与忧心忡忡,翻来覆去满腹揣测王皇后意图的陈公公不同,宣沛帝单纯想的就是阿杼......和她鬓边的那支发簪。
那会儿花姑姑匆忙间插在阿杼鬓边的发簪,左侧的那支......有些歪了。
宣沛帝是个很喜欢规整东西的人。
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会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规划摆放清楚。
但这是宫里,很显然,即便他是皇子,也不会处处都由着他的心意来。
他无数次见过先皇歪歪斜斜丢在御桌上的折子。
见过本该成双成对的玉铛,偏偏太子只佩戴了一个;
甚至还有先皇后曾往尚书房送的点心——
那般模样精致胜过味道的点心,共摆了两层,可上面那层里多了一个,圈成的圆都变形了......林林总总,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