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对阿杼的这般打扮,显然就很有些不满意了——平日里巴巴使劲,那是眼瞅着恨不能立马就飞上枝头去,怎么真到跟前却露了怯?
不待她说什么,前殿的念琴却已经出来催了:“阿杼,还在那儿瞎耽搁什么呢?”
“这就来,这就来。”
说着话的花姑姑飞快拔了自己头上的两只素银簪,一左一插在阿杼发鬓两侧。
任由花姑姑摆弄的阿杼,这会儿其实脑子里什么都进不去。
她全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紧张劲儿,乖乖低头跟在念琴身后,进殿奉茶。
......
内殿
这会儿坐在另一侧王皇后今个儿夜里话显得格外少,偏偏殿内的气氛却不错。
即便谈不上温情脉脉,却也不会尴尬的叫人恨不能出去透口气。
一旁静候的陈公公心里正松了口气,就听王皇后噙着笑道:“茶房新进的蒙顶含翠,圣上不妨尝尝?”
见宣沛帝点点头,王皇后便吩咐了一声:“阿杼——”
阿杼?
这名字怎地这么耳熟?
陈公公悄悄抬起了头,待瞧见进殿奉茶的人时,他倏的瞪圆了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不是,嘿!
这不是那日御花园外的那丫头吗?!
你说说,你说说,为着阿杼翻来覆去几晚上没睡好的陈公公哪能轻易忘了人?
偏偏阿杼的身份,实在是个挂碍。
陈公公只得眼不见心不烦似的,强行将阿杼的消息丢在脑后,不再理睬。
可他哪能想到竟然会在坤宁宫里又瞧见阿杼?
这丫头可是个罪奴。
她这身份,皇后娘娘还能不知道?
心里直犯嘀咕的陈公公,很快就瞅见了阿杼鬓边极具暗示性的素钗——
按宫里的规矩,宫女们自然是都不许镶金嵌玉的打扮。
但若单单就是两支素银簪子,倒也实在不算什么大错。
但偏偏就在王皇后的眼皮底下,在御前侍奉的时候戴着,这......陈公公下意识朝着王皇后看过去。
而王皇后哪还管得了陈公公想什么?
她现在满心都是怎么推阿杼一把。
寻常奉茶的宫女只躬身进殿,悄悄放了茶盏退出殿便是。
但王皇后有心举荐,哪里只有让阿杼匆匆露一面的道理?
眼下她不开口,自然就得阿杼开口。
端着茶盏的阿杼规规矩矩跪在宣沛帝身前,双手托着茶盏:“圣上请用茶。”
世家出身的王皇后酷爱兰香,日日焚金般熏的满殿馥郁,直到晚膳后才会停了香,满殿的香气才会淡下去。
因而宣沛帝如今很多时候,都是晚膳后才来坤宁宫。
此刻奉上来的茶是个什么味道,宣沛帝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嗅到了什么气味。
淡淡的,轻轻的甜香。
这淡淡的香气像是体温暖出来的,随着来人近前,悄悄穿透了殿内留存的浓香,萦绕鼻尖......像,像什么呢?
像极了宣沛帝记忆里,曾偷偷藏在被窝里吃那口糖蒸酥时嗅到甜香。
那一刻混着甜香的心满意足,让已经习惯克制到近乎于己吝啬的宣沛帝,这一瞬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倒是第一次侍奉御前的阿杼更紧张,一开口难免带了三分怯,声音里就和藏了只颤着绒毛的黄莺似的。
正屏息静气的宣沛帝,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阿杼身上——最先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细润的莹白。
端着茶盏的手背隐约有烫伤的红痕,像是仓促擦了抹胭脂色,更显细指纤纤晴雪般的白净。
因她低着头,垂着眼,从上往下看去,便只见细长的睫毛轻轻颤着,灯烛下乍现唇瓣朱红,朦朦胧胧的盈着层撩人心神的暖色。
便是满头鸦青的长发也规规矩矩的梳成了双环......直至看见阿杼鬓边的素银簪,宣沛帝顿了顿,伸手接过了茶盏。
同样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还有王皇后,她一直默不作声的静静瞧着宣沛帝和阿杼。
直到亲眼见宣沛帝伸手接过了茶盏,她才悄悄松口了气。
目光再度落在阿杼身上时,王皇后忍不住带了点看好戏的笑意。
正想好好瞧瞧阿杼能使出什么“花招”时,却惊见阿杼竟然就这么,这么头也不抬的悄悄起身,轻手轻脚,规规矩矩的躬身,退了出去......退了出去?!!
???
王皇后错愕的神情显然没逃过宣沛帝的眼睛,他捏着茶盏,微微蹙了蹙眉。
这般阿杼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没能看成好戏的王皇后心情不愉。
而宣沛帝......王皇后打眼一瞧,也实在没能瞧出个所以然,依旧像隔得远远的沉渊。
帝后两人平日里本就话不投机。
而压着火的王皇后更没心情多说什么。
无奈默契的静坐了一会儿,宣沛帝便离开了坤宁宫。
宣沛帝前脚刚走,后脚沉着脸的王皇后便命人去带了阿杼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