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破洞了。
想要申领新鞋,得花不少工夫。若是给掌事婆婆塞些值钱物什,行事能方便许多,但她手头什么都没有。
只能凑合着穿。
阿念挽了头发,拖着身子出门干活。其间遇见管事的宫人,少不得一顿辱骂指责。受了骂,又误了清扫的时辰,匆匆忙忙去搬柴,眼花耳热头晕目眩。
仲夏的日头,发疯似的要剥脱人的皮。阿念出了一身汗,也分不清是冷是热。
前往杂役房的途中,嫣娘遥遥奔来,握住阿念的手。
“我得了信儿,那位今晚要在坠红园设宴赏月。偏巧莹夫人有恙,不能出席。”
坠红园离得不算远,并非宫中最奢华的去处,胜在清雅别致曲径通幽。而莹夫人是圣上最近宠爱的嫔妃。
阿念瞬间晓得了嫣娘的意思。她扭头看嫣娘,对方娇艳的脸庞泛着明媚的光,表情写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我已讨来了入园侍奉的机会。阿念,今夜过后,我便不再是挤大通铺的我了。”嫣娘语气轻快,视线落到阿念身上,顿了顿,又道,“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等我成了贵人,便还你的恩。”
如此笃定能抓住机会么?
阿念不明白。
“为何怀疑我的本事?”嫣娘有些骄傲神气,“我可不是普通奴婢。”
名门望族的身世赐予了她丰厚的底气。即便沦为罪奴,她也坚信,只要能见到皇帝,一切都会改变。
阿念有心劝阻几句,但嫣娘转身就走。在面圣之前,尚有许多琐碎事宜需要准备,没工夫在这里唠叨。
阿念原地站了会儿,沉默走向杂役房。她无法干预嫣娘的决断,只觉着心头不安。勉强敷衍着洗完澡盆,夜里回到屋舍,没能瞧见嫣娘的身影。
枕头底下多了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有一些碎散银钱,并半块弦月羊脂玉。
这些东西,应当是嫣娘所有的家当了。
阿念躺下歇息,手里捏着布包。她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时而与应福搅在一起,时而在宫城奔逃,末了又撞进皇帝怀里,哀声祈求垂怜。
面目不清的皇帝低下头来,捏开她的嘴巴看牙齿看舌头,又打量她的手,摇摇头道,粗陋不堪,杀了罢。
便有无数白脸宦官拥上前来,将她一路拽出,塞进狭窄水井。无底的黑暗淹没了阿念,她张嘴呼吸不到空气,胸口几近崩裂,耳鼻汩汩流出血来。
救命。
“救……”
挤出声音的瞬间,阿念挣扎着醒了过来。身下床褥皆已湿透,她按住扑腾乱跳的心脏,慌里慌张披上衣裳出门。一股无来由的恐惧驱使着她摸出院门,躲开夜巡禁卫,赶往坠红园。
当今圣上喜好酒宴,常常彻夜酣醉。
深夜的坠红园丝竹缠绵,处处蒙着红纱似的光。
阿念做惯了粗活儿,知道这园子有多少通道,也大致猜得出禁卫防布情况。她自偏僻草洞爬进园内,顾不得拍身上土灰,便奔向声色最喧闹的地界。
然而她没能抵达宴席。
在某道隔断门前,她撞见了两个宦官。他们站在昏黑林子里,将个瘫软的女子往水井里塞。
隔着十几步距离,阿念看清了女子的脸。
是嫣娘。
野心勃勃,势在必得的嫣娘;高傲嘴毒,绝不称谢的嫣娘。
嫣娘脸上没有泪,也没有旧日的野心。空空荡荡,死寂安静。连那宦官捏着她的发髻,将她的胳膊塞入井口,她都没有反抗。
“嫣娘!”
阿念竭力呼喊,不管不顾冲向水井。
露着半截身子的人偏了偏脸,和阿念对视。下一刻,宦官松手。
噗通!
这不是落水的声音。嫣娘的下坠无声无息,根本激不起任何动静。
声音来自宴席方向。那边火光骤然大盛,男的女的惊叫嘶嚎,无数个斜长扭曲的身影映在亭台花榭,无数张嘴巴在喊在求救。
“陛下遇袭!昭王,是昭王打进来了!”
阿念不认得什么昭王,也听不见周围的混乱。趁着宦官慌张愣怔的间隙,她扑到井口,胳膊向内探去,只探到一片冰凉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