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手不能即刻修葺,景阳宫在前朝住着受宠妃嫔,修建复杂,开国时皇宫动荡混乱,景阳宫的图纸被火烧尽,他们底下这些人要重新绘图纸,测宫殿,才好入手修宫殿。
对接协调完了,詹云湄想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宫,才走出景阳宫殿院,皇帝身边的女官过来,请她入皇帝寝殿。
皇帝夜里喜欢待在寝殿批折子,殿里燃香,又置冰,冰汽夹杂詹云湄不喜欢的香气,一时冲鼻。
虚捂口鼻,隔几层珠帘纱帐,站在外间,女官进去汇报。
里边儿若有若无地哭声,细细碎碎,低低沉沉,总归不是女人在哭。
隔一会子,哭声止了,皇帝才说:“詹卿,你进来。”
詹云湄放下手,垂首入内,目光只有两双腿,一双勾颤一双,有点想叹气。
皇帝倒是快活了,宫殿一塌,美人又哭又撒娇的,她还想早点回家去呢。
皇帝自己也晓得,把人喊进来还抱她的美人做什么,故意给人家嘚瑟么,再如何皇权富贵,也不是这样儿使的,便推了推贺侍君,“你去侧间等朕,一会儿就好。”
贺侍君乖乖点头,跟着女官离开,两双腿终于是散开了。
人走远了,皇帝才给詹云湄赐座,唉声叹气:“真是命苦!缺钱得不行,景阳宫还塌了,前朝皇帝不是个人,把宫殿修那么奢靡做什么?这倒好了,修起来不知道要多少钱,不修如何让侍君心安,传出皇城去了,人也只道如今皇帝穷酸的,连专宠人的宫殿都舍不得修。”
天知道当宫人把景阳宫塌了的消息传到朝天殿时皇帝的心酸,得知修缮耗财后,她更是头昏脑胀,耳目晕眩。
“詹卿,还没问到么?这华琅嘴巴竟这般严实?”
詹云湄心头一跳,笑了声,缓缓说:“陛下,华琅他这些日子吐得不行,身子不利索,躺床上一躺就是一天,弱得睁眼力气都没有,臣哪里有机会去问呢。”
她一顿,继续煞有其事:“臣如今也是不好做,在外因着您的威望,臣也有几分面子存在,内人这时病了,又把他摇醒,问来问去的,结果是问钱的事,让人听见了,伤臣的脸面不重要,重要的是间接着伤您的面儿呐。”
君臣一来一回,推来推去,无不是给彼此卖惨,皇帝连连叹气,还真被詹云湄一通胡言乱语给蒙了。
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拖一拖三部和内府,钱的事再说吧!”
“臣遵旨。”
行在出宫道上,詹云湄轻轻吁气,皇帝不好惹,侍君不能受委屈,留在京里一天比一天糟心,实在的,还不如退到边疆镇守,和她亲娘一样,不用怕忌惮,行事也自在。她可从没有志向太大,平安自在对她而言才是最好。
今儿个回去不开口问,那肯定是不行了,她指望着华琅能少些敏感。
冷沉的月光铺洒到脸上,大夏天的,给人一种凄迷的感觉,詹云湄迎着冷月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轻抚在手背上被抓出的红痕。
慢慢步行到宫门,这时候下钥了,宫人本不打算放的,见是詹云湄,忌惮着军将权威,还是给她放了出去。
这时候的华琅呢,哪里晓得詹云湄用他的由头在诓皇帝,只觉得她又不回来了。
念头一起,就停不下来,他又开始焦躁,是不是真的没做好,惹她失了兴头?
他仍且记得她让他自己来时的半认真半玩笑,他攥了攥手,涌出冲动。
如果能因此,让她除了在身子以外的地方在乎他,先前是动摇,现在就算坚定了,他是愿意做出的。
怎么会愿意去做这种丢弃尊严的事?他残存的一点自傲上哪儿去了?华琅在此时此刻,生出一个奇妙的答案。
他可能……有点喜欢上詹云湄,喜欢上一个把他抢夺回府囚禁的人,同样的是一个果断率直,却又温文尔雅的人。喜欢上詹云湄这样的人,恐怕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呢,到这时候,华琅就清晰地认知到,得到她的爱,无论是人还是身,都是一种荣幸,他该庆幸,而不是不懂知足地奢望。
可他下贱,就是不懂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