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丢了土地,丢了大明的脸面,这叫什么?这叫丢人!”
暖阁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冰块融化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也没想到,陛下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弘治朝的短!
李东阳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泛了红。
弘治朝时,他已是内阁学士,“暂弃河套”的论调,他虽没主动提,却也在朝堂上附和过,说“以民生为重,暂弃河套可保内地安稳”。
此刻被陛下当众点破,像被人扒了衣服,羞愧得无地自容。
“而你李阁老呢?”
朱厚照还没完,目光像刀子似的剜着他,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
“河套丢了,你没引咎辞职;谢迁、刘健勾结宁王,私藏谋逆书信,你没早察觉;刘苣堵着东华门骂朕是暴君,你也没出声拦着。”
“就这么在庙堂之上“维稳’,占着阁老的位置,拿着朝廷的俸禄,你不觉得亏心吗?不觉得对不起先帝的信任吗?”
“臣……臣………”
李东阳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臣冤枉”,想说“河套之失非臣之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囗。
陛下说的每一件,都是事实,他确实没辞职,确实没察觉,确实没拦着。
他总想着“顾全大局”,却忘了,有些“大局”,是靠硬气争来的,不是靠妥协换来的。
“怎么不说话了?”
朱厚照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
“刚才不是挺能扛吗?站半个时辰就想让你屈服?你李阁老的骨头,就这么硬?还是说,你觉得朕不敢动你这个“三朝老臣’?”
这话是往李东阳心上捅刀子。
他活了快六十岁,从没受过这等呵斥,老脸被剥得一干二净,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他望着朱厚照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陛下不是要他“表态”,是要他“服软”,要他这个“文官脊梁”先低头,给其他文官做个榜样,彻底瓦解文官集团的抵抗。
再硬扛下去,怕是真要落得和周镗一个下场,去昌平守陵,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连祖宗的牌位都见不到。
“臣……臣遵命。”
李东阳猛地躬身,腰弯得像张弓,声音带着颤,连头都不敢抬。
“陛下重组内阁之议,臣……臣无异议。陛下怎么吩咐,微臣都遵命,绝无半分怨言。”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站在后排的官员们都瞪大了眼睛,连刘大夏都愣了愣。
谁也没想到,李东阳这根“文官的脊梁”,竟真的服软了!
朱厚照脸上的寒意淡了些,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这才像话。”
“你是三朝老臣,朕也不想逼你,只要你真心为大明,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转头对旁边的张永道。
“去,搬张太师椅来,给李阁老坐,再拿个软垫铺上。”
“李阁老年纪大了,站久了吃不消,别累坏了身子。”
“奴婢遵旨!”
张永连忙应着,小跑着去了偏殿,没过多久,就和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过来,椅面上铺着厚厚的羊绒软垫,看着就暖和。
李东阳愣了愣,抬头看向朱厚照,眼里满是疑惑。
他以为服软后会被斥责,会被降职,却没想到陛下竟会赐座。
“坐啊。”
朱厚照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点随意。
“难道还要朕亲自扶你?”
“臣……谢陛下恩典!”
李东阳连忙躬身谢恩,小心翼翼地在太师椅上坐下。
软垫软乎乎的,驱散了膝盖的寒意,可他心里却比站着时更沉,像压了块石头。
他明白,这椅子不是恩宠,是枷锁,是陛下给其他文官看的“榜样”。
“你们看,李阁老服软了,就能坐椅子;你们要是硬扛,就继续站着,直到扛不住为止。”朱厚照没再看李东阳,目光缓缓扫过剩下的百官,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像在看谁会是下一个“服软”的人。
那些刚才还在心里犟着的老臣,此刻都低下了头,连张昇都没敢再挺直腰板。
李东阳都服软了,他们还能硬扛吗?
李阁老能坐椅子,他们呢?再站下去,痛风的痛风,腰折的腰折,最后还得乖乖点头,何苦来哉?可真要点头,手里的权就没了,文官集团的“根”就断了,往后在朝堂上,他们就成了没话语权的“摆设”。
暖阁里的冰块还在融,冰水越积越大,像摊在地上的汗,映着百官的影子,显得格外狼狈。百官们垂着头,眼神躲闪,没人敢看朱厚照,却又都在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彼此,等着有人先开口,等着有人先“认怂”。
朱厚照也不急,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玉扳指又转了起来,节奏慢悠悠的,没半点催促的意他有的是时间等,等他们想明白,是体面地服软,还是被拖着服软,是主动交出部分权力,还是被彻底剥夺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