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有些虚,昨夜几乎没合眼,眼里满是红血丝。
接着是张昇,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攥着个小本子,里面记着《大明集礼》的条文,见了李东阳,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叹了口气,算是打过招呼。
刘大厦来得最晚,却走得最急,身上的铠甲没卸,铜钉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老远就听见他的脚步声,带着股风风火火的劲。
“李阁老,张尚书,来得挺早。”
刘大厦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哑,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
“刘尚书倒是沉得住气。”
李东阳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
“这暖阁的门,今日怕是不好进啊。”
“沉不住气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大厦哼了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陛下要是真要整饬吏治,我兵部第一个响应。”
“总比被那些酸儒拖着,连京营的粮草都管不好强!”
说话间,六部九卿的官员陆续到齐。
短短半个时辰,暖阁外就站了三十多人,乌泱泱一片,却没人大声说话,只偶尔有人低声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怕被人听见,传到陛下耳朵里。
太阳渐渐升起来,金色的光洒在宫墙上,把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青石板上,像一片没精神的草。
暖阁的门还关着,朱漆门板上的铜环亮得发光,像一张沉默的嘴,没人知道门后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是陛下的雷霆之怒,还是一场彻底的朝堂洗牌。
有几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搓手,指尖抖得像筛糠,脸色发白。
年纪大些的则背着手,望着宫墙上的琉璃瓦,眼神里满是复杂。
有恐惧,有忐忑,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期待陛下能真的清掉蛀虫,让朝堂清明些。
他们都知道,今日这暖阁议事,怕是要改写弘治十八年的朝局了,怕是要让大明的官场,换个活法了。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昨日东华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六科给事中,和那句惹恼了帝王的“暴君昏君”。
辰时整,张永从暖阁里走出来,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
“陛下有旨,宣六部九卿、内阁成员进暖阁议事。”
“按品级排序,依次而入,不得喧哗!”
众人心里同时一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官袍的褶皱,率先迈步,脚步虽虚,却没半点犹豫。
他是内阁首辅,总得带个头。
其他人跟在后面,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慢,仿佛脚下不是金砖,是万丈深渊。走到暖阁门口时,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停了停,目光落在那扇朱漆门上,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