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的时候,仁寿宫的宫门紧闭着,连一声求情都没传出来,连一句“陛下息怒”都没有。从那以后,他再没去过仁寿宫,太后也没踏出宫门半步,母子俩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一道由“权力”和“不满”筑成的墙,谁也没主动往前迈一步。
“陛下?”
张昇见朱厚照半天没说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心里更慌了,小声唤了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若是……若是陛下觉得不妥,微臣……微臣再让钦天监选个日子,或者……或者跟太后那边通个气,看看能不能………
朱厚照回过神,把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咚”的轻响,打断了张昇的话。
他看着张昇,张昇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一一这老臣是怕他不肯给太后面子,把大典的仪轨搅黄了,到时候不仅皇家体面受损,连他这个礼部尚书也得担责。
“朕知道了。”
朱厚照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执拂就按祖制来,不用改。太后那边,朕会去说,不用你们礼部操心。你下去吧,让礼部把大典的细节再捋一遍,尤其是安保的事,让锦衣卫多派些人,别让闲杂人等靠近梓宫,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张昇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感激:“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去办!定不会让陛下失望,定让先皇的入陵大典办得风风光光!”
他生怕朱厚照反悔似的,转身快步退出了暖阁,绯色的袍角扫过门槛时,还差点绊了一下,幸好旁边的小太监扶了他一把,才没摔着。
暖阁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盆里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泰陵文书上,“太后”二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刺眼得很,像在无声地提醒朱厚照那段不愉快的过往。
朱厚照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一一去见她吗?去执那柄玉拂吗?他想起红芍被杖杀时,仁寿宫紧闭的宫门,那扇朱红的门后,他的亲娘是在哭,还是在恨?是在后悔,还是在怨他“不近人情”?
可转念又想起弘治皇帝临终前的样子一一弘治皇帝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力气小得像片羽毛,却攥得很紧,断断续续地说:“照儿……善待你娘……她……她就是性子急,没坏心眼……别让她受委屈”
便宜老爹一辈子温和,没跟谁红过脸,临了还记挂着太后,记挂着这对“吵闹”的母子。
泰陵是他的“家”,入陵大典是他最后的体面,是他在世间最后的仪式。
若是连执拂的人都凑不齐,若是母子俩连这点“默契”都没有,九泉之下,他怕是也不安心,怕是也闭不上眼。
“罢了。”
朱厚照站起身,对着门外喊了声,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格外坚定,“刘瑾!”
“奴婢在!”
刘瑾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瞬间出现在门口,躬身候着,三角眼里满是恭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一他刚才在门外隐约听见“太后”二字,心里正犯嘀咕,没想到陛下真要找他。
“摆驾。”
朱厚照理了理袍角,抚平上面的褶皱,声音淡得像晨雾,却没半分犹豫,“去仁寿宫。”
刘瑾愣了愣,眼睛飞快地眨了眨,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一陛下这是要去见太后?自红芍那事之后,陛下可是头回主动去仁寿宫,连太后派人送来的点心,陛下都让张永分给宫女了,没尝一口!
他不敢多问,更不敢迟疑,连忙应道:“奴婢遵旨!这就去备轿!保证半个时辰内到仁寿宫!”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快得像一阵风,生怕耽误了陛下的行程。
暖阁外很快忙乱起来,小太监们跑着去御马监牵马、去銮仪卫备轿,侍卫们佩上绣春刀,在宫道两旁站成两排,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生怕出半点差错。
朱厚照走出暖阁时,见阳光已经升得老高,金色的光洒在宫墙上,把宫墙的影子拉得短短的,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棉絮,没了清晨的清冷。
“陛下,乘轿还是骑马?”
刘瑾小跑着回来,躬身请示,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一一从坤宁宫到仁寿宫,骑马快,乘轿稳,他得听陛下的意思。
“乘轿吧,慢些走。”
朱厚照踏上明黄色的轿辇,撩开轿帘往外看,宫道两旁的槐树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绿光,“正好看看宫里的景致,许久没好好走了。”
“是!”
刘瑾连忙应道,挥手让轿夫抬起轿辇,又让人在前面开路,“都慢着点,别晃着陛下!”
轿辇缓缓动起来,牯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不快不慢,正好能看清路边的景致。朱厚照靠在轿壁上,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一一个说“她都那样对你了,何必主动低头”,一个说“那是你亲娘,是先帝的皇后,不能让先帝寒心”。
他想起穿越前在历史书上看的记载:正德皇帝和张太后关系不算亲近,后来还因为“郑旺妖言案”(有人谎称太后不是正德皇帝的亲娘)的事闹过别扭,母子俩的关系一直淡淡的,没什么温情;可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