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捏着纸条的手剧烈颤抖。
纸条边缘被攥得发毛,墨迹都晕开了,连指缝里都沾着纸纤维。
跨进暖阁时,他脚下一绊,差点被门槛绊倒。
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疼得他眦牙咧嘴,却顾不上揉。
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喊道:“皇爷!不好了!北直隶、山西多地刚传来六百里加急一一地龙翻身了!震得厉害!”
“好些村子的房子全塌了,压死的百姓数都数不过来,地方官的折子上写着“饥民遍野,恐生民变’,求朝廷赶紧拨款赈灾啊!”
暖阁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压抑。
连炭盆里的火星都像是凝固了。
韩文眉头猛地揪紧。
手指攥紧官袍下摆,指节泛白。
地龙翻身(地震)可不是小事,尤其北直隶挨着京城,若是灾情蔓延,饥民聚众闹事,怕是要动摇京畿安稳,甚至影响漕运,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他下意识看向欧阳铎。
见这年轻主事眉头拧成疙瘩,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算筹,眼神里满是急色,没有半分文官的虚浮,倒比寻常老油条多了几分实在,心里暗暗点头。
朱厚照却没什么脸色变化,既不惊讶,也不慌乱。
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发出“笃笃”声,像是早有预料。
他从袖里摸出本泛黄的线装册子。
封面写着“正德要事记”,是他穿越后连夜凭记忆抄的,里面记着弘治、正德两朝的重大灾异、朝堂变故。
翻到“弘治十八年七月”那页,果然见上头用朱笔写着“北直隶、山西、陕西地震,压死万余人,饥民流窜”。
“慌什么?”
朱厚照把册子合上,声音平得像潭水,没有半分波澜。
“天灾而已,只要处置得当,粮草银子及时送到,就乱不了一一真要乱,也是乱在官员的私心,不是乱在天灾。”
刘瑾被他这镇定模样唬住了。
愣了愣才磕着头说道:“皇爷圣明……可地方官催得紧,折子上写着“三日内无粮,恐有民变’,银子要是送不及时……”
“银子的事,让户部想办法,这是你们的本分。”
朱厚照打断他,目光转向韩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韩大人,你是户部尚书,赈灾拨款的事,你先拿个章程出来:第一,先拨十万两应急银子,从内帑(皇帝私库)走,不用等户部库银盘点;第二,从通州粮仓调五万石糙米,走运河运去北直隶,让漕运总督派快船,三日内必须到;第三,灾民安置点选在空旷的校场,让地方官组织乡绅捐粮,朝廷给“义民’牌匾,抵部分赋税。明早朝会前,把具体的账目、运输路线图给朕回话。”
韩文连忙躬身,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老臣遵旨!今晚就召集户部算房、仓场司的官员连夜核算,定不让陛下失望,更不让灾民等急了!”陛下连内帑都肯动,还把具体事项列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推诿,他哪敢怠慢。
“光有章程不够,还得有人盯着,防着有人伸手。”
朱厚照又看向欧阳铎,眼里带着期许。
“欧阳铎,你跟着韩大人学了几日查账,今晚也去户部帮忙。重点算两笔账:一是内帑十万两怎么分拨到各府县,每一笔的经手人都要记清楚;二是通州粮仓的糙米有多少能立刻调运,损耗率按多少算才合理这些事比查盐税更急,也更能看出真本事,别让朕失望。”
欧阳铎眼睛亮了亮,连忙躬身应道。
“下官遵旨!今晚定通宵核算,每一个数字都反复核对,绝不让半分银子、一粒粮食出纰漏!”他知道,陛下这是真把他当自己人,肯让他沾手赈灾这种关乎民生的要紧事,不是只让他查“陈年旧账”,这份信任,比升官还让他感动。
“还有江南的李嵩,不能耽误。”
朱厚照话头一转,又落回江南盐税的事上。
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刘瑾。
“韩文,你让人去南直隶常州府抓李嵩时,让刘瑾跟着去。他手底下有东厂的番子,还有几个会查账的小太监,让他们盯着徐家的人,别让他们把盐税的账本烧了,也别让地方官通风报信一一若是有人敢拦,直接拿朕的手谕,先抓了再说。”
刘瑾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躬身道。
“奴婢遵旨!保证带足东厂番子,每过一个驿站就给皇爷传信,把李嵩一根头发都不少地给您带回来,账本也保管得好好的!”
韩文心里松了口气。
有刘瑾和东厂的人跟着,确实能少些麻烦。
徐家在常州府势力大,地方官多是徐家的门生故吏,未必敢真动手,有太监盯着,至少能保个“程序正当”,不会让李嵩借机跑了,也不会让账本被毁。
他拱手道。
“多谢皇爷周全,有刘公公协助,抓李嵩、查账本的事就稳妥多了。”
“事分两头,赈灾、抓人事都别耽搁。”
朱厚照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
“账本你们接着查,赈灾的事也得抓紧一一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