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外喧哗声愈演愈烈。
官员们的惊呼、呵斥声此起彼伏。
桌椅倒地的“眶当”声也不绝于耳。
那动静震得窗棂微微发颤。
案上的茶水漾起了细碎的波纹!
这动静着实不小。
显然不像是寻常的口角争执!
欧阳铎捏着《江南盐税清册》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指节泛白。
账册的纸页被捏出了褶皱。
他抬眼望向韩文。
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大人,这外头……莫不是刘大人他们找了人来?”
韩文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
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指节轻轻叩着桌面。
却并未起身。
只是沉声道:“先看看再说,别急着出去一一户部衙门里,能闹出这般动静的,没几个。”他在官场浸淫几十年。
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动静怕是与欧阳铎有关,甚至可能是陛下那边派来的人一一毕竞,能让官员们惊呼失措的,除了锦衣卫,再无旁人。
果不其然。
未等片刻。
便听见“哗啦”一声脆响。
似是乌纱帽掉落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
紧接着。
一个尖利的哭喊声穿透喧嚣,直刺耳膜:“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户部主事刘安!正五品!你们有陛下的旨意吗?没有旨意,就是擅闯官署,是谋逆!”
这声音,欧阳铎听得真切。
正是早上带头锁门、扔烂菜叶刁难自己的刘安!
韩文这才缓缓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官袍的褶皱。
对欧阳铎道:“走吧,出去看看一一陛下这是怕你受委屈,特意给你撑场子来了。”
两人刚走到值房门口。
便见院子里乱作一团。
尘土飞扬。
七八个锦衣卫身着玄色飞鱼服。
衣摆绣着银线海浪纹。
腰佩狭长的绣春刀。
刀鞘泛着冷光。
正将四个官员按在地上,反剪着手,往院外拖去。
地上还掉着两顶乌纱帽。
黑色的帽翅歪在一旁。
其中一顶帽檐上还沾着早上的烂菜叶碎屑,显得格外狼狈。
被按住的官员里。
除了刘安。
还有早上跟着起哄的主事赵谦、吏员周福。
以及往欧阳铎窗台上扔瓦罐的杂役头。
此刻个个面如土色。
裤脚都在瑟瑟发抖。
有的甚至吓得尿了裤子,地上湿了一片。
“放开我!韩尚书救我!”刘安瞥见站在门口的韩文,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扭动着身子,往这边挣,“韩大人!我就是跟欧阳主事开了个玩笑!闹着玩的!不至于抓我啊!您快跟这些锦衣卫说说,让他们放了我!”
其他三个官员也跟着哭喊,声音嘶哑:“韩尚书救命啊!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锦衣卫见韩文和欧阳铎出来。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却没松开。
领头的千户身材高大,面容刚毅。
转过身,对着两人拱手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属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赵全,见过韩大人,见过欧阳大人。”
韩文微微点头。
目光扫过地上的官员。
沉声问道:“赵千户,你们奉谁的旨意,在户部衙门拿人?可知这不合“文官非诏狱不捕’的规矩?”赵全直起身。
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展开时,宣纸上“正德之宝”的玉玺印子格外醒目。
他朗声道:“回韩大人,昨日皇爷有口谕:今日起,欧阳大人在户部署理税赋事宜,若有官员故意刁难、寻衅滋事,便请他们去诏狱“喝杯茶’,醒醒脑子,明辨君臣本分。”
他指了指被按在地上的四人。
语气冰冷:“这些大人今早对欧阳大人多有不敬,锁门、扔秽物、当众嘲讽,属下是奉旨行事,不敢有误。”
果然是陛下的意思!
韩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后背却惊出一层冷汗一一幸好自己这两天护着欧阳铎,没跟着旁人瞎掺和,还主动把盐税账册交给他查,不然此刻被拖走的,说不定就有自己一份!
被按住的官员们听见“皇爷有口谕”五个字。
哭声瞬间噎在喉咙里。
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刁难了个秀才出身的主事,竟惊动了天子,还要被抓去诏狱一一那地方是锦衣卫的禁地,进去的文官,十有八九就没了官身,严重的甚至会丢了性命!
“韩大人!我知道错了!您替我求求情啊!”刘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下巴上沾着灰尘,哪还有半点早上的嚣张模样,“我以后再也不敢对欧阳大人不敬了!我现在就给欧阳大人磕头赔罪!磕一百个!一千个都行!”
其他三个官员也跟着哀求,声音微弱:“韩大人行行好!求您跟陛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