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捂就捂。
毕竞文官集团盘根错节。
一动就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逼反地方巡抚。
可现在看来。
那点“捂盖子”的小心思。
在新皇眼里。
恐怕早就成了透明的,连底都看穿了。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刘健突然开口。
语气异常坚定,拳头在案上攥紧,指节发白。
谢迁抬眼看他。
眼里满是询问一一他知道,刘健要拿主意了。
“以前。
咱们总觉得。
文官是社稷的根基,是“清流’。
得替天下读书人争体面。
跟内宫争权,跟外戚争利。
甚至……跟陛下争“祖制’。
觉得只要是文官做的,就算有点贪腐,也是“小节’。”
刘健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敲得《盐铁司月报》纸页发颤。
“可现在看来。
再这么争下去,再这么纵容贪腐。
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陛下要的是能“守江山’的文官,不是只会“争体面’的蛀虫。”
他想起朱厚照说的“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又想起那句“要是连管钱的、领兵的都想着中饱私囊,这江山还能守多久”。
那些话。
字字都在戳他们的脊梁骨,戳得生疼。
“陛下要查账。
就让他查。
不仅要查,还要咱们亲自牵头查。”
刘健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连声音都带着决绝:
“张锐他们的窟窿。
咱们不护着。
该抄家的抄家,该杀头的杀头。
甚至……咱们还得帮着陛下查得更彻底,把那些藏在后面的门生故吏,都揪出来。”
谢迁猛地抬头。
眼里满是惊愕,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官帽都歪了:
“首辅!
那可是咱们的门生故吏!
是跟着咱们一起从翰林院出来的,是咱们的“自己人’!
要是都查下去。
文官集团就散了啊!
到时候,朝堂上就没人能跟陛下“制衡’了!”
“难道等着陛下亲自动手,把咱们一起掀翻吗?”
刘健打断他。
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案上的茶盏都晃了晃,茶水洒出来,浸湿了《盐铁司月报》的边角。
“张锐在供词里写了多少人的名字?
二十七个!
从六部主事到地方知府都有!
王逊的密信里牵连了多少巡抚?
三个!
都是咱们提拔的!
真要一一清算。
内阁能独善其身?
你我能逃得了干系?”
谢迁被问得哑口无言。
嘴唇动了动,像要辩解,却没说出一个字。
他知道刘健说得对。
那些年他们默许的“潜规则”盐商送的“岁敬”、官员的“冰敬炭敬”、门生的“孝敬钱”。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贪腐一一河工款挪用、赈灾银克扣、盐税偷逃。
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陛下不捅破。
是给他们留面子,留退路。
可要是他们不识趣,还想着护着“自己人”。
这面子随时能变成刀子,把他们一起砍了。
“那……以后怎么办?”
谢迁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丝茫然,像迷路的孩子。
他当了一辈子文官。
习惯了以“清流”自居,习惯了“文死谏”的风骨。
习惯了跟皇权保持距离,甚至必要时据理力争,维护“文官体面”。
现在要他反过来。
配合陛下清理门户,把自己的门生故吏推出去问罪。
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像吃了苍蝇。
“以后?”
刘健望着窗外抽新枝的梧桐。
新枝嫩得发亮,却得在烈日下低头。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开口:
“以后。
少说话。
多做事。
不该争的,不争;不该护的,不护。”
“陛下要推行新政,整顿盐税、清查河工款。
咱们不拦着,还得帮着草拟章程;
陛下要整顿吏治,抓贪腐、罢庸官。
咱们帮着搭把手,把那些“刺头’先交出去。”
他顿了顿。
补充道,语气里带着无奈:
“至少。
在陛下站稳脚跟之前。
在他把京营握在手里、把新人扶起来之前。
咱们得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
谢迁明白他的意思。
新皇刚登基,根基未稳。
还不能动他们这些四朝元老、内阁阁老。
不然文官集团必然大乱,地方巡抚可能哗变,蒙古人和藩王也会趁机作乱。
可等陛下把京营的兵权牢牢抓在手里。
把欧阳铎那样听话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