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解婚书
天色微明,微风吹动檐下宫灯的流苏,摇摇晃晃,便像此刻的孟府。孟家老爷和夫人对自己这位天资卓越的长子向来是放一万个心,在婚姻大事上除了早年间为他定下娃娃亲之外,一切事务皆由孟殊台做主,万般尊重他的考量,从未置喙一句。
但今晨孟殊台要定下婚期的消息传过来,老两口直奔着贞园去,孟夫人进门就是一句带着哭腔的"儿啊"。
年华老去的眼睛里,慈爱并没有衰老,化成一颗颗痛心心的眼泪掉下来。她一把搀住已经衣饰妥当的孟殊台拦着他,“是爹娘的错,爹娘当年不该病急乱投医给你招来这杀身祸星。好孩子,听娘的话,咱们解了这婚约吧…”孟老爷也同意,“殊台,这婚事爹跟你明说成不了。那乐家女儿品行恶劣,为人不堪,若是入了孟家,以后洛京之人如何看待我们?为父一直教你忠信立身,一诺千金,但今时不同往日……”
父母拳拳教诲,字句泣血。但落在孟殊台耳朵里却成了恼人的蚊虫嘤鸣。真烦。
乐锦哪里不好?
她什么都好。
持刀行凶是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暗语,嚣张跋扈是她受困于眼下身份,水性杨花……不也是别的男人倒贴献媚于她?乐锦又不是故意的。这些蠢货庸人有什么好吵好闹的?
有根神经一直在孟殊台头颅中拉扯,痛得他心烦意乱,不想和他们多费任何囗舌。
妆台上,金银笼边就是象牙匕首。只有单刀,刀鞘还在乐锦身上。孟殊台冷着一张脸,默默拿起匕首,刀尖抵住自己脖颈,波澜不惊:“孩儿愿履行婚约。父亲母亲若不允,我便血溅当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侍女仆从一个个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紧盯着郎君手上动作。
“殊台……“孟夫人两眼一黑,整个人倒在孟老爷怀里。孟老爷一边扶着夫人,一边瞠目结舌。
好好的孩子,被那女人下什么蛊了?
他们惊吓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孟殊台面无表情将刀尖戳进了颈上皮肉,鲜血汇聚成珠,盘踞在肌肤上欲落未落。“不要不要!"孟夫人痛苦摆手,靠着丈夫瘫坐在地上认输,“儿啊,你快松手,爹娘不拦你,不拦你。”
孟殊台垂眼觑着双双流泪的父母,仿佛他们只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画作,落笔潦草,毫无趣味。
收敛匕首于袖中,他淡漠施礼,抬步便走。“孩儿去了。”
一出房门,和孟慈章撞了个对照。
少年一只眼睛望着他,眼里闪烁着不安,捏着衣角支支吾吾道:“哥,你不用去……来不及了。”
马车里,乐锦和冯家夫妻对坐着,垂头躲避他们悲戚的面容。冯玉恩她还不回来,可看着一对夫妇活了大半辈子最后面临丧子之痛,乐锦于心不忍,死讯在嘴边颠来倒去也没说出口。最后,她只能宽慰他们冯玉恩也许只是回家路上耽搁了。还在路上,就有希望。
马车迎着朝霞在洛京长街上疾驰,晨风钻进帘内,乐锦手中解婚书簌簌作响,她的愁思又被引到这一张纸上来。
太奇怪了……
回家没多久,孟府居然送来了盖着孟殊台私印的解婚书,上面写着两家婚约解除,一别两宽。
她确实干了该被休弃的事,可原书剧情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会出现这一份放婚书?
乐锦一头雾水,乐昭却喜不自胜,连夜安排好了马车连带着冯家夫妇一块儿回疏州,说什么也不肯再停留洛京。
也许昨晚她透露了身份导致世界线出现了偏差,任务失败了?该问一问系统的。
可经历了一切后,任务成功还是失败真的只关乎她一个人吗?车外是舍不得妹妹出嫁,更不愿一家人分开的乐昭,对面是因她丧子的一对普通父母,身侧是尚未因忠心小姐而手染污秽的宝音……如果这个任务继续下去,势必会搅入更多更多的人,他者的生命就这么成为自己的垫脚石…乐锦稍微一想,仿佛无数只幽灵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把她拖向深渊。
她没问系统。
算了,趁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就这么模模糊糊翻篇吧。至于回家和妹妹…既然可以换任务,那和系统商量商量让她多“打几次工"?乐天知命的性格活泛起来,一瞬间便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日子嘛,总要过的。
解婚书左下,一枚方方正正的印章盖上了浓墨重彩的“孟殊台印"字纹,这就是她这段晕头转向日子里最终的句号。
她自嘲轻笑,拿近解婚书看了又看。谁说这不算奖状呢?“重在参与"奖。
日光完全投射在大地上,巍峨的洛京城门连影子都庞大。乐锦掀帘眺望,震撼不已。
朱红大门敞开,金色日光斜着透过来,一大片灿烂辉煌。上一次纵马太慌急,眼中哪里还有景色。她此刻才惊觉这洛京真是奢华豪阔,连城门都修得像一辈子跑出不去似的宽阔高大。正感慨着,忽然车畔有人策马而过,快到只剩一道虚晃的影子。紧接着马车一下骤停,差点没把乐锦一车人颠出去,连一旁骑着如云弗的乐昭也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乐锦再次掀帘,那城门日光中多了一匹马,一个人。他勒缰急喘,一双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