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真听见枪声了!说是……打狼?哼,我看没那么简单!指不定是摸进来的坏分子!她眼神里带着点后怕,又有点八卦的兴奋,“陈干事他们搞保卫的,鼻子灵着呢!扫盲点铺开,咱们的人、识字的娃娃多了,那些特角旮旯的眼线不就多了?坏人还怎么藏?”
舒染捏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打狼?敌特?她脑海里闪过陈远疆那冷硬沉默的侧脸,和他腰间总是裹着布套的物件。许君君的推测,在她心里激起不安的涟漪。难怪他对深夜外出那么严厉,难怪他身上总带着风尘仆仆的硝火气。
“所以啊,”许君君总结似的,舀了一勺饭,“那晚碰见他,八成是刚办完事,或者正追着线呢!咱们算是撞枪口上了,运气好没被当可疑分子逮起来!啧,想想都后脖子发凉。"她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舒染没说话,端起碗把最后一点抓饭吃下去。戈壁滩的夜,比她想象的更黑,更深。
“对了,“许君君像是想起什么,语气轻松了些,“热水条子拿到了吧?周三下午我没事,陪你一起去机修连?听说那锅炉房旁边堆着老大一堆煤渣,味儿可冲了,两个人壮壮胆。”
舒染点点头:“好呀,一起洗吧。”
热水,是实实在在的慰藉。她需要这点温暖,来驱散心底因那些传闻而泛起的寒意。
食堂里的人渐渐少了。窗口的胖师傅开始眶当唯当地收拾铁盆。许君君也吃完了,端起碗起身:“走了,还得去给李大壮量个血压。你早点回去歇着,瞧你那眼圈黑的。”
舒染应了一声,看着许君君风风火火地走了。食堂门口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发粘。她伸出手指在沾着水汽的桌面上,轻轻划了一个“信"字。
片刻后,舒染从食堂出来,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食堂门口三三两两蹲着吃饭的职工家属,几个妇女正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看见舒染出来,声音停了停,目光投过来。不再是前些天那种带着揣测和疏离的打量,而是有些局促,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意。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甚至对她不太自然地咧了咧嘴,算是招呼舒染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知道,马连长那通在教室里的炸雷发言,陈远疆的民语,还有周巧珍被调去基建队的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了连队。她没急着走,目光投向远处。连队西头那片稀疏的红柳丛,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显得蔫蔫的。那个曾是她和许君君救命稻草的泉眼,渗水更慢了吧?或许明天就彻底干涸了。不过,周三下午,机修连锅炉房外的热水龙头……陈远疆的话再次清晰地浮现。
条子还没拿到,但那个的承诺,让她感觉脚下稳了许多。回到地窝子,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却透着点松快。
“回来啦?"王大姐正坐在自己铺位上,就着门口的光线缝补一件旧褂子,针线在她粗粝的手指间翻飞得飞快。她抬头,脸上带着笑,“马连长那大嗓门,隔着半里地都听见了!痛快!周巧珍那搅屎棍子,早该清出去!”李秀兰正用一块湿布仔细地擦拭着她们三人共用的那张破木桌,闻言也抬起头,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声附和:“嗯,清静了。舒老师,你……没事了吧?"她目光落在舒染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关切。“没事了,"舒染把饭盒放在桌上,笑了笑,“谣言破了,比喝药都管用。”她环顾了一下小小的地窝子,少了周巧珍那个总散发着怨气的身影,连空气都显得不那么憋闷了。
“下午……娃娃们不来上课吧?“她记得今天下午是安排孩子们帮家里干点轻省活计。
“不来不来!"王大姐放下针线,一拍大腿,“正好!咱们仨下午都没啥要紧事!这晦气散了,得庆祝庆祝!吃顿好的!”李秀兰也眼睛一亮,带着点雀跃:“对!舒老师,你票多!王大姐,你那个小棚子能用吧?我……我下午能分到几块压坏了的豆腐边角,不碍事的,不是偷拿!"她生怕被误会,急急地补充。
舒染心头一暖。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吃顿好的"是顶顶实在的庆祝,也是舍友们最质朴的心意。
“好!“她答得干脆,“我先去趟连部找石会计开个条子,然后就去供销社看看有啥能买的。”
下午,舒染带着布兜,先去了连部旁边的会计室。石会计戴着套袖,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看见舒染进来,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了然和客气一-显然马连长那通吼和后续处理,消息已经传开了。“舒老师?有事?"石会计放下笔。
“石会计,"舒染把陈远疆的通知复述了一遍,“陈干事说,让我来找您开使用机修连热水龙头的条子。”
“哦,这事啊!"石会计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专门的小本子,翻开,拿起蘸水笔,“陈干事跟我打过招呼了。周三和周六下午,对吧?“他一边问,一边在小本子上工整地写下日期、时间、地点和使用人姓名,最后盖上一个清晰的蓝色印章。撕下那张条子,递给舒染。
“拿好,舒老师。按时去,机修连那边也有人记档的。“石会计叮嘱了一句。“谢谢石会计!"舒染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条,小心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供销社离会计室不远,舒染推门进去。
柜台后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