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染点点头:“对!那些是谎话,是不能信的!组织上查清楚了,惩罚了造谣的人,还老师清白。这就是告诉大家,真的'信',经得起查。”她的话很慢,确保每个孩子,尤其是阿迪力能听懂核心意思。阿迪力依旧低着头,但舒染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松了松。舒染走到阿迪力身边,并没有看他,而是指着阿依曼昨天在废纸上歪歪扭扭写下的,舒染帮她贴在了土坯桌侧面的“手"字,说:“阿依曼学会了写手',这是她劳动的手。刚才,"她的声音温和下来,“阿迪力也用自己的手,清理了他弄乱的教室,承认了错误,还说要赔偿、干活来补救。他说到,就准备做到。他用自己的行动,在告诉大家,他说′我错了′这句话,是带着′信'的!”阿迪力倏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舒染。她……她竞然把他刚才的认错和承诺……说成是"信"?他脸上瞬间烧得更厉害,心里有一种被暖流击中的懵懂利震动。
舒染走回讲台前,语气坚定地说:“信,是金子。说真话,做实事,有错就认,认了就改,这就叫′诚信′。这样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才值得别人相信。老师希望你们,都做个诚信的人。阿迪力,你愿意,和大家一起,学做一个诚信的人吗?”
阿迪力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看着舒染那双带着真诚期待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能包容一切的力量。棚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阿依曼轻轻晃着他的胳膊,小声用民语鼓励着。
阿迪力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发紧。他看着黑板上那个大大的“信”字,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舒染的声音带着欣慰,她没有过度渲染这一刻。“那我们继续学这个"信′字。左边是′人,右边是′言’。人说的话,要一一”“有诚信!"石头抢着喊出来,其他孩子也跟着喊:“说到做到!”阿迪力坐姿端正挺直。阳光跃在那字上,也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仿佛真的有一块名为“信”的石头,在他心心里落了地。舒染站在那束光里,脊梁挺得笔直。脚下的盐碱地依旧坚硬贫瘠,但此刻她感觉自己扎下的根,又深了一寸。
谣言碎了,污名洗刷了。而那块最顽固的坚冰,也被悄然撬动。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让这块基石,在每一个孩子心里,越筑越牢。下课后,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冲出工具棚。石头和还有点发懵的阿迪力并排走着,用磕磕巴巴的民语比划着说着什么,阿迪力嘴里时不时蹦出一两句汉语词汇,像是在学习汉语。
阿依曼紧紧跟在哥哥另一侧,小脸上终于有了点轻松的笑意。舒染站在棚子门口,看着那些小小的影子投在泛着白碱的土路上,长出一囗气。
她收拾好石灰块和几张写满歪扭“信”字的废报表,锁好破门板向食堂走去。食堂里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油荤气。人声嗡嗡,端着饭碗的职工、家属挤在长条木桌旁,埋头对付着碗里的食物。
舒染打了饭一一今天是胡萝卜抓饭,油亮的米粒中掺着零星的羊肉。她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用勺子小口吃着。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饭盒从旁边走过。是周文彬。
他似乎瘦了些,眼镜片后的眼睛下挂着青黑。他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见舒染这个人,径直从她桌边擦过,脚步甚至加快了一点,走到食堂另一头一个全是男知青的桌子坐下,背对着她。那桌子上爆发出一阵关于什么"拖拉机改装”的激烈争论,周文彬立刻加入了进去,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亢奋。舒染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样也好。清静。刚咽下口里的羊肉,一个身影就端着饭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是许君君。“累坏了吧?“许君君没客套,直接把自己饭盒里的几块羊肉,不由分说地舀到舒染碗里,“看你脸色,跟那门板一个色,赶紧吃口好的。”舒染没推辞,道了声谢,看着许君君亮晶晶的眼睛,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果然,许君君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哎,染染,你猜怎么着?今天下午,陈干事又骑马去牧区了!”舒染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
“不是为阿迪力那事,"许君君摆摆手,“那事不是了了吗?听说是正经任务!师里下的通知,要加快推进牧区的扫盲点建设,尤其咱们连周边这几个放牧点。”
她用筷子点了点桌面,“陈干事亲自带队,还带了两个干事和连里的宣传员,去跟几个牧点的老人、头人碰面,做工作去了!”舒染慢慢咽下嘴里的馒头。推进扫盲?这是好事。可陈远疆一个保卫处的特派员,怎么管起这个来了?她想起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许君君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猜啊,这扫盲是名头,保不齐……跟那晚咱们碰上他那事有关!”
舒染的心猛地一跳。泉眼边,那惊魂的马蹄声,那硝烟味……还有他严厉的警告。
许君君警惕地左右瞄了一眼,才继续用气声说:“你忘啦?那晚他一身灰土,裤脚靴子上沾的可不是泥巴点子,倒像是……被什么燎过似的!还有股味儿,淡淡的,像过年放炮仗后的那股硝石味儿!今天后勤老张头来卫生室领碘酒,顺嘴跟我唠嗑,说前些天夜里,靠近北边老风口那边的巡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