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个打着瞌睡的老售货员。舒染亮出了她的教师配额本和一些积攒的票证。
“同志,要点啥?"老售货员掀了掀眼皮。“有肉吗?肥肉膘也行。还有油吗?菜籽油、棉籽油都行。"舒染问。老售货员慢吞吞地起身,从后面一个蒙着纱布的竹筐里翻了翻,拎出巴掌大一块暗红色的东西,甩在油腻的案板上:“就这点腊肉干了,还是前儿个团部拉来的,筋头巴脑多,要吗?油……棉籽油还有半斤。"他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敞口坛子,“粗盐粒,管够。”
腊肉干硬得像木头,颜色深得发黑,筋络纵横。棉籽油浑浊,带着股生涩的味道。但这就是好东西了。
“都要了。"舒染递过钱和票。又买了点粗盐,想了想,用几张细粮票换了一小包珍贵的白砂糖一一权当调味。
走出供销社,舒染没直接回宿舍,而是拐到连队边缘的野地里。戈壁滩并非全然死寂,贴着地皮,顽强地生长着灰灰菜、扫帚苗和一些叫不上名的野菜。她蹲下身,用一根小木棍仔细地挖着,避开那些明显干枯发黄的。不一会儿,就掐了满满一布兜的嫩尖。
回到宿舍,王大姐和李秀兰已经准备好了。王大姐手里拎着个豁了口的瓦罐,李秀兰则小心心地捧着几块形状不规则、微微发黄的豆腐边角,用一块湿布垫着。
“走!去我那小棚子!"王大姐风风火火地招呼。王大姐说的"做饭棚子”,其实就是连队统一搭建在宿舍区外围的一排极其简陋的土坯矮棚,顶上胡乱搭着些红柳枝和旧油毡,勉强遮阳挡点小雨。每家分一小格,或几个单身职工合用一个小格,里面垒个土灶,就是厨房了。
王大姐手脚麻利地生起火,用的是她们平时捡的枯红柳枝和骆驼刺。李秀兰把豆腐边角仔细地切成小块。舒染则把野菜仔细地淘洗了好几遍,洗掉沙土和咸涩味。
瓦罐架在火上,王大姐用筷子小心地挑了一小块凝固的棉籽油滑入罐底。油遇热,发出滋啦的轻响,一股并不算好闻但足够勾人馋虫的油香味飘散开来。在那个年代,大家的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已经是顶好的美味了。“舒老师,把那腊肉干给我。"王大姐接过舒染递来的腊肉干,放在案板上,用刀背使劲砸了砸,然后切成极薄、极小的丁,筋太多,只能取点味丁子下锅,在热油里爆出更浓烈的香气,颜色也深了些。野菜倒进去,快速翻炒。绿油油的叶子迅速蔫软下去,裹上油光。李秀兰把豆腐块小心地放进去,又加了小半瓢水。王大姐抓了一小撮粗盐粒撒进去,想了想,又捏了一小撮舒染买的白砂糖,指尖抖了抖,只落下一点点。“提个鲜味儿!"她解释。
盖上瓦罐盖子,小火咕嘟着。三个人围在土灶旁坐着。棚子里弥漫着野菜的清新、豆腐的豆腥、腊肉干的咸香和柴火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舒染知道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气息。这味道,比记忆中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抚慰此刻她的心。
“舒老师,"李秀兰一边往灶膛里添了根细柴,一边小声说,“这下好了,连里好些人都在夸你呢。说你不娇气,有本事,心还好。李大壮家的见人就说你是她家大壮的救命恩人。我看啊,过不了几天,肯定还有娃娃要来报名上学!”王大姐用勺子搅了搅罐里的汤,点头:“是这个理儿!娃娃多了是好事,可你那棚子里,桌子板凳……太寒惨了。阿迪力那小子虽说认了错要赔,可他那年纪,能干啥重活?指望他做桌子,猴年马月!”舒染看着罐口冒出的白气,心里也在盘算这事。石头那几个大孩子挤在一条长凳上写字,总不是长久之计。
“吃完饭,咱们去仓库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废弃的木头板子啥的,我想再弄几张矮长凳,最好…再弄个像样点的讲桌。"她想起自己那个用土坯垒的讲台,每次放东西都小心翼翼的。
“成!"王大姐一拍大腿,“老保管员那儿,废料堆里总能扒拉出点能用的玩意儿!我认识机修组的小张,借把旧锯子、斧头应该行!”瓦罐里的汤翻滚着,豆腐炖得起了小孔,野菜软烂,腊肉丁的咸鲜味彻底融进了汤里。王大姐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给每人盛了满满一大碗。
野菜豆腐汤浓稠,点缀着深色的腊肉丁,卖相实在算不上好,但在这戈壁滩的午后,这已是难得的美味。王大姐又拿出几块玉米面混野菜的饼子,分给大家。
三个人就蹲在棚子外的阴凉地里,捧着碗,呼噜呼噜地喝着热汤,啃着粗粝的饼子。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哇,这汤里放糖了?真鲜!"李秀兰小口喝着,眼睛亮亮的。“就那么一丁点,还是王大姐手艺好。“舒染笑着,胃里舒服极了。这顿饭,吃的是劫后余生的安稳,是情谊,也是希望。吃完饭,收拾好瓦罐碗筷,三人直奔连队仓库后面的废料堆。果然如王大姐所说,堆满了各种破烂:断裂的犁铧、锈蚀的铁皮、弯曲的钢筋,以及一些长短不一、歪歪扭扭的木板木方,大多布满虫眼或被雨水泡得发黑。老保管员叼着旱烟袋,眼皮都没抬:“自己扒拉,能用就拿走,别挡道就行。”
她们像寻宝一样在废料堆里翻找。舒染眼尖,发现几块还算厚实、长度也够的松木板,虽然边缘有些腐朽,但中间部分还能用。王大姐则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