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你长大了
无渡佛子盛名天下,却相传已自焚绝命于天,举世骇然。如今突然以太子之尊起死回生,众人惊骇震惊不亚于从前。阿耶阿娘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众人前见礼:“臣参见太子殿下。”观礼的宾客俱是第一次见到他,仰于天容,又惧于他如今尊荣,纷纷跪下行跪拜大礼。
颢珍珠愣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眼前的人分明是虚云、是谢烬,怎么会是无渡佛子呢?
他身边是皇室宫人不假,阿耶阿娘曾经见过他,此刻的跪拜亦不假。他到底是谁?为何扮作不同的人来接近她?明明只有咫尺之距,颢珍珠却开始看不清他的脸,眼前迷蒙的光影像小时候夏日午后昏黄的光,她睡得昏昏沉沉,大汗淋漓,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抓不住,四肢腰身都开始乏力。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所有都朦胧起来,颢珍珠栽倒下去。倒地之前,有人将她扶起,只是托住手腕助她借力,不似欲望满满的虚云,不似暴戾无常的谢烬,他退回去,克己复礼施完一佛礼,方道:“女郎身子似有不妥,应好好静养休息才是。”
阿娘跪伏请罪:“小女大病初愈,求殿下恕她未行大礼之罪。”无渡抬手命所有人起来,慈悲道:“我虽加冠,亦是佛门弟子,今日只为来见故人。故夫人不必拘礼,以法号相称即可。”众人不敢不应,再次跪下见礼。
此刻他虽立在厅下阴影里,背着光,模样却越发清晰,慈悲玉色,宝相庄严,一样的容貌,却半分也没有虚云和谢烬的影子。颢珍珠清晰地看见他,脑袋却依旧恍惚,一切仿佛似曾相识,又仿佛无尽遥远。
无渡的视线落下来,幽深空邃,却是实实在在的压迫感,她猛地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僧衣袈裟缓缓走入眼中,无渡在她面前静静站定,太近了,颢珍珠下意识往后退,抬眼看他。
他眉目含光,悲悯一笑:“女施主身浮命舛,总难圆满。"他取下颈间佛珠,指尖拈着那串深褐色的菩提珠,绕过她纤细的脖颈,“此珠伴我十几载,受佛法浸染,你戴着,魑魅魍魉便不敢近身。”微凉的佛珠贴上肌肤,颢珍珠不自觉轻轻一颤,她欲推辞,却被他合掌按住:“尘缘纷扰,不舍功德与牵挂,女施主便留下吧,愿它护你圆满。”珠身圆润,触手温润,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金芒,颢珍珠有些出神,她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混乱,脱口便质问:“你是谁?”阿耶惊骇,怕她受罚,忙上前道:“珍珠莫要胡言,这是太子殿下。"说罢又向无渡见罪。
无渡摆摆手:“无妨,我与小珍珠自幼便相识,她许是记得我,却记不真切,才有此一问。”
他忽然俯身看向颢珍珠,那双极悲悯垂怜的眼睛,此刻变成深不见底的幽潭,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小珍珠透过我,看到了谁?”颢珍珠心口一震,猛地退后一步,不敢再问,瞥见阿耶阿娘关切慌乱的眼神,忙跪下见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无渡将她托起来,却不再看她,转身对阿耶言:“将军可否为我准备禅房?”
阿耶叉手应下,却犯了愁。
无渡笑道:"听闻赦书楼原由佛塔改建,此处即可。”阿耶立即下令着人去洒扫准备。
赦书楼内只有颢珍珠之前睡过的临时小榻,太子说要禅房,他们却不能只提供简单的禅房,一应床榻被褥桌椅摆件都要重新采买,折腾了半日才准备好。而后阿耶去回禀,便被留在了赦书楼内。
眼见已日薄西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阿耶还未回来,颢珍珠越发坐立难安。
这位太子陛下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扮作谢烬围城,追杀四皇子,囚禁前太子,却将军马停在姑臧城不事朝务。又扮作虚云混入府中,却不过食素三餐,不曾有过任何肃杀的行为。
她如何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纷纷扰扰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却越发清晰,他们好像都是冲着她来的。
谢烬先是将她关在地宫里,后又兴师动众要迎娶她。虚云伪装心魔与她共处一室探讨极乐,如今的太子殿下也正巧是在她及笄之日出现。颢珍珠越想越觉得心惊,那些被她忘却的往事,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而且他们一家主动退亲,于公于私,都使这位太子殿下难堪。阿娘见她冷汗淋漓,睫毛不安地乱眨,忙握了她的手道:“别怕,你阿耶只是正常述职,若有变故,也等不到今日。”颢珍珠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点点头。她不能将谢烬和虚云就是无渡的事告诉阿娘,若事情的关键只是她一人而已,便不必牵扯阿耶阿娘进来。无渡佛子是太子也是未来的陛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节度使府只是臣民,无法与他抗衡。她也再无法承受一次生离死别。颢珍珠轻轻问:“我与太子殿下相识吗?”阿娘面色凝重,踌躇几番,才道:“你在宫中为质一年,自然都认识,不过也只是泛泛交情。"说罢又道,“若是他问起,你也只做寻常答复就是。”阿娘的欲言又止很是明显,总是清冷淡定如她也如此凝重,看来并不是泛泛之交而已。她更加坚定不告诉他们实情的想法,只点点头,扬起一个笑脸应:“好,我记住了。”
片刻后,阿耶大步流星走进来,犹自灌了一壶水下肚,才道:“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