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填满了。“夫人,你找谁?”
身后传来一句清脆的问询。
清枝闻声回头,见一个提着菜篮的小侍女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看样子是刚采买回来。
她忙侧身让开通路,温和一笑,“我只是路过,听见里面的读书声,觉得新奇,便过来瞧一眼,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便欲离开。
刚迈出一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清枝?”
她回头望去,只见孟清澜已放下墨条,笑着朝门口走了过来。两人此前不过一面之缘,且分明是走在两条道上的人,清枝正暗自斟酌如何开口,孟清澜却已自然地打破了沉默。
她斟了一杯清茶递到清枝面前,笑意温浅,“这是我自己闲着无事炒制的粗茶,你尝尝看。”
清枝双手接过,道了谢,低头轻啜一口,只觉茶香清冽,入口回甘,不由赞道,“真是好茶。”
孟清澜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你若喜欢,待会儿我给你装上一罐带回去。”清枝抬眼细看,见她虽一身素净布衣,发间只簪着一只银簪,周身却透着一种沉静温润的气度,眉眼间光泽平和,想来这段日子过得应当是舒心顺意的。清枝望着那些正专心背诵诗文的女孩子们,忽然轻声说道,“方才在门外听着她们读书,我就在想,她们年岁再大一些,是不是也该学些能安身立命的实在本事?”
孟清澜闻言倏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她。清枝心头一跳,立刻后悔起来,自己与对方并不相熟,怎好对人家苦心经营的事指手画脚?
她急忙找补,“是我冒昧了,我读书少,见识也浅薄,说的建议未必妥当,你若觉得…”
孟清澜柔声打断她,“说得很好。”
嗯?
清枝一怔,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孟清澜眼底却泛起清亮的光,“不瞒你说,我近来也总在思索此事。若只教她们读书明理,于实际生计终究隔了一层。”清枝连忙摆手,“读书识字自然是根基,万万不能丢。我只是觉得,女子也该有些傍身的技艺,将来无论境遇如何,总能有条路走。”“我明白你的意思。"孟清澜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松快。
清枝不由愣住,她还是头一回见孟清澜露出如此轻松真切的笑容。她见孟清澜认同,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着,可以请些布庄里经验老道的裁缝娘子,来教她们裁布量衣的手己。
“若有喜欢灶上活计的,便请可靠的厨娘来传授厨艺,甚至还能让她们去相熟的铺子里实地学一学。”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轻快起来。
“侯府名下正好有几处铺面,可以腾出来做学手艺的地方。”“至于请来教学的娘子,她们的酬劳由我来出,绝不让学堂为难。”清枝一口气将心中的构想细细说完。
孟清澜静静听着,心中不由惊叹,清枝不过是站在门外片刻,竞已将这件事想得如此周到深远,且桩桩件件都切实可行。“好。”
孟清澜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应得毫不犹豫。清枝见她爽快应下,便笑道,“那改日我们约上林升月姐妹俩,一同仔细商议个章程出来?”
“好。”
孟清澜再次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和期待。
清枝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我便先回去了。”孟清澜也随之起身,语气温和却坚持,“我送你。”两人并肩行至门口,清枝抬手扶住车框正欲上车,一截手腕从袖中露出,上头戴着一只乳白透粉,质地温润的玉镯。孟清澜目光无意间扫过,忽然浑身微微一颤,声音都有些发紧,“清枝,你这镯子…
心底一股酸涩涌起,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去克制那股翻涌的情绪,却依旧没能再发出半个音。清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腕间,嫣然一笑,“你也觉着好看?前几日我在库房里偶然寻见的,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戴上就再舍不得摘下来了。”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手腕,玉镯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幸好这镯子原是一对的,就算不小心磕坏一只也还有备着的,不然我可真不敢轻易戴出门呢。”
语罢,她朝孟清澜颔首道别,“我先回府了,改日再会!”孟清澜立在原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方才心底被骤然撕开的那道裂隙,非但未曾弥合,反而如幽泉一般渗出。
涩意如缕,源源不绝,逐渐浸透四肢百骸。原来,他那些年倾心寻觅了那么多奇珍异宝,那般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全是为了送给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