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番外(五)
郭大娘一案的风声,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城外的圣经寺。张绮英接过心腹匆匆送来的家书,展开一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她只扫了几眼,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指尖几乎将信纸碾破。“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她低声斥骂,胸口气得起伏不定。
当初她将此事透露给那个游手好闲的侄子,原只想让他去探探那贱婢的底细,谁料这草包竟惹出如此滔天大祸来!
她强压下怒火,深吸了几口气。
眼下正是菱薇能否嫁入东宫的紧要关头,虽说陛下曾亲口夸赞菱薇与太子登对,可赐婚的圣旨却迟迟未下,曲府可不能在此时损了名声,只要她不去对峙,这事儿终究是风过无痕,落不到实处。她转念一想,即便侯府权势熏天,但这终究是后宅旧怨,而那徐候的夫人,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根本不足为惧。堂堂侯府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低贱的奴婢,真和曲府撕破脸皮,大动干戈吧?更何况,若菱薇真能顺利成为太子妃,届时曲府地位水涨船高,侯府想必也要掂量几分,总不会为了个下人,伤了两府的和气。如此自我宽慰一番,张绮英心下稍定。
她当即决定,暂缓回京,就在这圣经寺中再多“祈福"些时日,待这风声平息,她再下山也不迟。
这次南下赈灾的差事落到了工部郎中沈昱的肩上。这次运去的粮款中,有一小部分格外不同,竟是妹妹沈嫣郑重地交到他手中的。她说,这是京城里好些官家小姐们私下凑出来的心心意。沈昱初时并未十分在意,只当是女儿家的一点善心。可当沈嫣又递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手札时,他才当场愣住了。那纸上不仅详细列明了几个沿途中,最稳妥的落脚点,还标注了数条预防不测的备用路线,思虑之周详,远超寻常幕僚。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些由小姐们筹措的物资被打理得极为精细。除了米粮,竞还有大量厚实御寒的衣物,以及不少专门用于应对水患的趁手工具。这些东西,竞是往日官府赈灾时都时常疏忽的细节。当沈昱站在堆积齐整的物资面前时,心中所受的震撼难以言喻。往年所有捐来的款项物资,不论来源,一概混着登记在一处。可这一次,他特意吩咐下属,将这批由京城贵女们集来的粮款物品,单独列册记载。这天,清枝抽空来了趟清晏楼探望杜大娘。杜大娘一瞧见她,立刻笑眯眯地将她拉到一旁,朝楼下的洗菜池努了努嘴。清枝向下看去,只见洗菜池边,账房的小哥正挽着袖子和何娇一块儿忙活,两人有说有笑,偶尔对视一眼,眼角眉梢中带着藏不住的暖意。“瞧见没?”
杜大娘压低声音,喜滋滋地说,“咱们店里啊,怕是快有喜事喽!”何娇经过莫大夫前段时间的悉心调理,身子骨已大好了,许久未曾再莫名晕厥。清枝怕她总在家里闷着,对病情恢复没有好处,便带她来这环境雅静的清晏楼小住几日,散散心,也方便休养。
何娇起初不好意思白吃白住,见楼里忙时,就主动搭把手。杜大娘见她虽动作生疏,却格外认真细致,心下喜欢,索性给她也开了份工钱。自此,何娇愈发勤快,她想着能靠自己的双手给家里添些进项,这份踏实和喜悦,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那账房小哥原是杜大娘老家的孩子,自小父母双亡,田产又被伯父们强占,备受欺侮,日子很不好过。
杜大娘瞧他可怜,这些年一直省下银钱接济他。如今自己在这清晏楼站稳了脚跟,也有了余力,便写信将他接了来,安排在账房跟着老师傅学着看账记账,他也总算有了个安稳的着落。
清枝瞧了半响,只见两人一个洗菜一个帮忙打水,言笑晏晏,十分融洽,但实在没瞧出什么特别的名堂,忍不住低声问道,“您说的喜事,究竟是指什么?″
杜大娘抬手戳了戳清枝的额头,嗔怪道,“你这榆木疙瘩!这些年怕是不知伤了多少男儿心,人家对你眉目传情,你都当是眼里进了沙子!”清枝一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年来往的年轻男子,除了徐闻铮明火执仗,直截了当地表明了心意,并未觉察出还有谁对她有特别的情愫。清枝失笑,揉了揉额头,“除了侯爷,不曾有人与我表白心迹。”杜大娘摆摆手,一副懒得跟她计较的模样,“只怕是人家有意,你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清枝在清晏楼里外转了一圈,见诸事井井有条,便安心用了饭,小坐片刻后起身离去。
上了马车,准备回府时,清枝忽然想起孟清澜的女子学堂就在后面那条街上,于是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去女子学堂瞧瞧。“夫人,到了。”
车夫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清枝掀帘下车,她刚走到那素净的院门前,便听得里面传来阵阵清朗的读书声。
不同于她以往隔墙听过的任何一家书院,这是她头一回清晰地听见这么多女孩儿的声音,齐整又认真地诵读着。
她放轻脚步走到门边,只见孟清澜正坐在案前缓缓研墨,堂下十几个七八岁的女孩端坐着,衣着虽朴素,个个背脊挺得笔直,神情专注又投入。清枝不忍打扰这片难得的宁静向学之气,便只静静倚在门边,望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仿佛被什么柔软而有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