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委屈了。”若不是她将酒楼交给郭大娘,郭大娘也不会受这遭罪。郭大娘浑身一颤,眼眶骤然滚烫,视线瞬间模糊成一片。她用力摇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不委屈,真的,我一点都不委屈。”有这一句话,郭大娘觉着,从前吃过的所有苦,仿佛都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
夜深人静,徐闻铮处理完公务回到房中,只见清枝独自坐在窗边,单手支着腮,朦胧的烛光映着她略显阴郁的侧脸。他悄步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单薄的肩上,声音低沉温柔,“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清枝没有回头,只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徐闻铮顺势蹭了蹭她微凉的掌心,像只寻求抚摸的小兽。
清枝声音有些飘忽,“我在想,若今日堂上跪着的只是个无依无靠的普通民妇,这案子又会是个什么结局。”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清醒的涩意,“我虽顶着一品诰命的名头,可我知道他们敬的,怕的,都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你。”徐闻铮握住她的手,低头将一个温热的吻印在她指尖。清枝任由他握着,目光却仍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道,“从前我只知做官的,都想着步步高升,今日我才真切尝到权力的滋味。”“权势,当真是好个东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裹着几分不甘与寥落,“可女子从落地那刻起,这条路就已经被堵死了。”“这么一想,我便觉得,自己努力这么久,还是个无用之人。”“谁说的?"徐闻铮轻轻放下清枝的手,起身拉过一张矮凳,正正地坐在了她对面。
那凳子极矮,他这般坐下,竞难得地比清枝低了一截,只得微微仰起头来看她。
跳跃的烛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映出一片认真与温柔。“我家夫人,早已做出一番无人能及的成绩了。"他再次握住清枝的双手,语气笃定。
见清枝眼中仍有困惑,他唇角扬起温暖的笑意,耐心解释道,“你可知道,就因着你,这短短两月,京城里又多了一位女子掌家的商号。”“嗯?”
清枝微微一怔,显然未曾料到。
“京都最大的布庄,锦衣轩,李家老爷子日前已将东家之位正式传给了长女。”
徐闻铮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老爷子早存此意,却苦于京城从无女子承继家业的先例,是你破了这个例,而且做得极好。”清枝轻轻叹了口气,眉间仍凝着一丝怅然,“可你看,经商做得再好,终究不如掌权来得硬气。今日堂上,若非有你,我也扭转不了局面。”毕竞她不能当街拿人。
徐闻铮唇角弯起,“可你已在商道上替多少女子劈开了一条路。”“你既能在经商上开风气之先,谁说不能在别的天地里,也闯出新的规矩来?”
清枝垂眸沉吟,似乎一时还未能全然参透他话中的深意。她声音轻缓,像在梳理自己一路走来的足迹,“未出侯府时,我只知埋头灶台,觉得做好一道菜便是天大的事。”
“后来随你去了韶州,见了世面,才恍然发觉赚钱立身何等紧要。”“再后来学医……“清枝顿了顿,确定道,“学医是因着喜欢。”徐闻铮眼底笑意更深,如春水一般暖人,“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任何路,只要你想走,便去走。”
“若是,我走错了呢?“清枝望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犹疑,“你不怕被我牵连,成了京中的笑柄?”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落魄少年。
徐闻铮轻轻摇头,“走错了,有我替你兜着。”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可清枝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笃定和认真。这一刻,清枝心中的沉郁彻底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