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翊脸色难看到极点,此人钻营也就罢了,竞背着他讨好姜容婵。明知阿姐故意引开他注意,不可能真喜欢益州刺史的东西,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恼火起来。
他蓦地想起什么,含着怒意道:“此人去岁送来的贡品中,亦有女人所用的华贵布匹,还有数种名贵药材。”
那些药材无一例外,皆是榻上助兴的药方中所有。皇帝后宫没有女人,益州刺史是在讨好姜容婵。姜云翊长眉紧拧,笃定道:“此人心性卑劣,非卑劣之人想不到你我之间是此等关系。”
去年她刚回京,益州刺史远在西南,竞敢猜测皇帝乱.伦,且心安理得送助兴药讨好,可见其人品。
姜容婵眼皮一跳,一时间不知该赞同,还是该感叹那句"卑劣”。“他今岁不知该送什么,"皇帝冷笑,“知道你我同住宫中,怕不是要光明正大送丹药来。”
他默然一瞬,“毕竟,连其余几州刺史送来的东西里,也有女子所用的器物。”
朝中重臣谁看不出他们的关系,旁的不说,单是备好的封后诏书便有重臣看过,哪怕欧阳平俸禄只有八百石,也瞧出不对劲了。至于封疆大吏们总归有法子探听到京中秘闻,哪怕皇帝不说,长公主久留宫中,兼之少府为做皇后冠冕耗费大量奇珍异宝,甚而在宫外搜寻玉石,也足以说明一切。
姜容婵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若是半年前,皇帝告诉她连千里之外的刺史们也知道这些,她恐怕要眼前发白,但如今,许是姜云翊做的事一次比一次更让人难以忍受,她反倒觉得这也没什么。
她只沉默一瞬,便淡声道:“他们送的东西,我也用不上。”皇帝不喜欢那些朝臣送她胭脂水粉,衣裳鞋履。“去岁生辰,忘了谁家的世子送了套头面,你叫人给融了。"姜容婵面色不变,已习惯皇帝所作所为,“今年也别让他们送了,白白浪费。”“他们已经备好了。"少年唇角含笑,“宴上怕是争先恐后的献礼。”暗卫禀告,朝臣大多早早筹划给姜容婵献何宝物,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挖空脑袋地讨好姜容婵,是因世人皆知,讨好她便等同于讨好皇帝,如同给高官送礼若送不成,便给其夫人赠礼,盼着夫人能吹一吹枕边风。这么一想,皇帝在恼怒朝臣欲走捷径之外,竟多了几分愉悦。“今年莫要再宴请群臣了,太过嘈杂麻烦,也太耗费内库。”姜容婵光是想想那场面,神色便含着几分疲倦。闻言,姜云翊颔首,阿姐不喜人多,也不喜宴饮。他想了想,道:“在宫中过生辰,只我们两人。”“也好。”
姜容婵缓缓颔首,垂下眼睫。
她体弱畏寒,少时每逢冬日便鲜少出宫,更不必提每年过生辰,长安总恰巧落雪,更不能出宫游玩。
既然这蛊可能解不了,她想冒着严寒,多看几眼长安雪景。皇帝八成不同意,恐怕会安抚许久,最后颇为可怜道:“阿姐爱惜身体要紧,就当是为了我。”
她心底微叹口气,年少时有母后管,现下又有个姜云翊。大
姜容婵深觉她不久后的生辰没什么盼头,无非是又长了一岁。这段时日,皇帝恐怕也觉在宣室殿那番话不妥,言语举止温润许多,甚至看夏侯瑛也多了几分平和。
殿内温暖如春,一缕缕香气带着甜意,熏得人昏昏欲睡。“陛下,表姐,"夏侯瑛额头冒汗,心底一片冰凉,“臣先行告退了。”他忙不迭退下,不敢再看皇帝。
近来皇帝总对他露出打量神色,毫无波澜,瞧着无比平和。可夏侯瑛却莫名觉得,像在高兴地看死人,只是迫于表姐在一旁,皇帝只能装作没有情绪。
他离殿后被冷风吹得一哆嗦,拢了拢衣袖,眯眼望向一道匆匆赶来的人影,有些诧异。
那不是王贞么?怎的满脸严肃。
四周皆是宫人,夏侯瑛不敢再多探看,连忙离去。王贞同他擦肩而过,目光落在少年强行烫直的发尾,停顿一瞬后似想起什么,脸色更为难看,匆匆入殿见着皇帝后,还未直起身便禀告:“臣有要事需禀,益州刺史罔顾皇恩浩荡,擅收边陲蛮夷财货,此蛮夷与大胤有血海深仇,可视同通敌。”
皇帝缓缓倾身,慢声问:“哪一边陲蛮夷?”王贞寥寥二字掷地有声:“苍国。”
他顿了顿,望向姜容婵,“殿下,益州刺史府上有一座上宾,通汉话,自称乃苍王幼子。”
“他说,殿下年纪渐长,身体恐怕日益不好,他们欲派使者入长安奉生辰礼,弥补当年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