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Chapter046.死亡判决无论从哪个意义上说,司潮都是一个命大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所谓的天煞孤星命,她长大后也在一些命理网站上查过,其实并不如村民传说的那么可怕。
相反,七月七日出生,是身强命格,性情坚韧,主日后大富大贵。其实从之后的际遇看来,司潮的确也应得上这种命格。司潮跟在李遂身后进门,安静地站在铁栅栏外。空气凝滞,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闷热的海面,日光灯管无助地滋滋作响,孱弱的冷光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凤姨。"她开口喊道,“你叫我来,做什么?”章迎凤抬起头,浑浊黯淡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仿佛想确认些什么。良久,枯槁的唇角抽动,章迎凤开口,却指向李遂:“你……出去。”“我们已经知道岛上曾经存在人口贩卖,你放心,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李遂紧走几步,“我不是林家人,我是警察。我可以向你保证。”“凤姨,你可以信任他,"司潮也解释道,“他是远舟阿姨的孩子,是警察,没做过坏事。无论你要说什么,警察可以保护你。”章迎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坚持驱赶他。她垂下眼,缓慢而颤抖地伸出手,探进宽松的大脚裤内侧摸索许久。
从船夫梁死的那天晚上,她就在趁着最后的灯光,忙于缝制衣裤中的暗袋。“这是…阿澜托付给我的。”
章迎凤慢慢抽出指尖,随着她的动作,司潮看见好像有一小团纸被带出来。被人用心折叠过,但年深日久,边缘破碎,颜色泛黄,甚至沾染着可疑的暗色污渍。
司潮的心倏地狂跳。她忍不住靠近栅栏,急切地问道:“我阿妈的日记剩下那几页,在你这里?”
章迎凤不理会她的追问。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她专心低着头,珍重而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纸团展开。动作缓慢又虔敬,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又痛苦的仪式。
几张残纸破败不堪,却又承载着千钧无尽的重量。章迎凤起身迈近,伸手递向司潮。
“十五年前的那天,她说……如果当晚出事没走成,我就去崖边拿回来,“或许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她哑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什么时候我觉得时候到了,才能交出去。”
“好孩子,你改了阿澜的姓,"章迎凤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现在…交给你。”
是如释重负的决绝,是令人心悸的托付。
司潮不由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那几张脆弱又沉重的纸。纸张混合着海腥、水汽和汗渍,以及某种陈旧悲苦的味道。跟当初在家里发现的作业本一样,纸上有残缺的字迹,由铅笔写就,依稀能辨认出司文澜清隽的手笔。无论是纸张的质地,还是她的字迹,都昭示着,这就是从那本日记上撕下的残页。
这是司文澜留下的?为什么要故意单独撕下这几页?司潮小心翼翼地摊平纸张,视线落在那些模糊而不再陌生的字迹上,才看第一行,心底就如遭重锤,脸上骤然褪去血色,惨白不堪。她似乎受不住其中的内容,不断后退,直到抵上墙。汗水濡湿长发,她的背影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李遂站在几步外,没有靠近。他注视着司潮的肩膀细微地战栗,那几张纸好像某种诡异的怪物,伸出粘腻纤长的触手将她牢牢包裹,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此刻,她手里握着的,不仅是司文澜惨烈的遗言,或许更是能撕开孤岛上空这张黑暗渔网的利刃。
口袋里的对讲机不合时宜,突然爆出一阵急促的电磁噪音,信号似乎不太稳定,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声。
“师兄……暂时……没有发现……是否……时间已是下午,守株待兔战术似乎收效甚微。李遂按下应答键,压低声音:“收到。继续守着,随时报告。”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司潮,不祥的预感却如冰冷的蛇,顺着脊椎爬升。司潮长久地沉默,仿佛一尊冰封的雕像。
其实如果深究所谓天煞孤星命流言最初的来源,除那桩牵涉父母的命案外,就是她幼时的两次大难不死。
七岁那次,已被证明是郑延海杀害她未果,为掩盖自己的罪行,而后故意传出的抹黑。
剩下的那次,则是她还在娘胎里时,司文澜不慎从后山摔下而导致的大出血。
可是现在,她看见司文澜用清峻而冷静的笔锋,记录着自己的悲剧。“1991年腊月二十八日”
“快过年了。今年的天比以往冷得更狠。这几日吐得厉害,凤阿妹说,我应该是怀孕了。”
“郑延海送酸鱼汤给我,说酸儿辣女,希望我想开点,给他生几个大胖儿子没什么不好。”
“我心烦意乱,摔碗在他身上,大骂他一顿。”“时…百无一用是书生。有文化反倒是坏处,骂畜生都不能尽兴。”“1992年三月初九”
“我和凤阿妹被看得很紧,完全没有机会。”“这孩子倒是很乖,安安静静的。可惜她不该来。”“可千万别是个男孩。肮脏的血脉,绝望的铁链,什么时候能一了百了”“我要想办法出去。哪怕只能在房子里走动也行。”“1992年七月初六”
“肚子很大。虽然能走动,但已经很不方便。”“凤阿妹说,如果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