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Chapter038.安辨雄雌“福利院?市区好远的哦,阿妹!"后视镜中,男司机一眼扫来。他比个手势:“一百五,马上走。”
司潮一愣,余光瞥见计费器没有启动,才明白他的意思。千宁县城的出租车从不打表。
司潮回国时,从市区汽车站坐班车只要五十块钱,他纯属狮子大开口。“可以,"司潮让步,“但不能拼车。”
男司机没想到她竞不还价,立即眉开眼笑,连连答应,一口油门踩走。司潮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冷笑。她早就知道,县城和长汐屿,各有各的脏。雨还在一直下,四面玻璃窗上都沾满水珠,不时汇成水流淌下,宛如潮湿的眼泪。
司潮坐在后座右侧靠窗,将郑延海生前那本语文教材在腿上摊开。她对国内小学以后的教育并不熟悉,看封面才知道,这是七年级下册的教科书。除一些耳熟能详的近现代大家文章外,剩下的都是古文与古诗词。郑延海的认字水平究竞到什么程度已不得而知,但从他在边角写的一些歪歪扭扭的笔记看,大概差强人意。其中大部分可能是老师的讲解,小部分是他自己的涂鸦,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司潮大致翻过,发现笔记也是一开始多一些,后面越来越少,直至空白。足见他对学习也没什么耐心。
那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郑延海连续看好几年?司潮再次一无所获,只得合上书。胸口有些发闷,她便伸手将车窗微开一条缝。
风夹杂着雨丝飞进来,胡乱将书本翻开几页。她下意识重新收起,视线却落在合上之后的侧页。
因经常翻动,侧页已经发黄起皱,但相比其他部分,其中几页的颜色却好像要更深一些。
司潮心下一动,手指卡住深色出现的第一页,翻开其中内容。是第41页。《木兰辞》。
因未曾接受国内教育,她没有读过原文,但有好莱坞动画片的熏陶,也大概知道花木兰的故事。从阅读痕迹看,郑延海那几年一直看的部分,就在《木兰辞》课文出现的页数区间。
司潮仔细研究发现,他虽然将纸张翻得发灰,却并未留下批注笔记。只有少数几个字,却被铅笔反复打上"x"的标记划去,力透纸背,显然用过极大力气。而课文的最后一段,则更是直接被用铅笔尽数划掉,纸张都被戳出几个窟窿,明晃晃地透着光。
司潮抬头问:“师傅,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男司机从后视镜中睨她一眼:“做什么?”“查一下资料,很快,“司潮随便扯个谎,“我手机落在家里没带。”她出手大方,上车后又一直安静不语,也不玩手机不睡觉,好像在研究什么书,一幅神神秘秘的模样。司机半信半疑,但还是从支架上取下手机,反手递过来。
人类向来复杂。能昧着良心宰客,也不影响微薄的善意。老式的智能机,其实也不值什么钱,边角被摔得稀碎还在凑合用。司潮摁亮屏幕,不由一怔。
壁纸背景是一张六七岁女孩的笑脸。
“你女儿?"她问。
“对哇,七岁,"男司机笑起来,“可爱吧?”可司潮心底猛地钝钝一痛。原来爱女儿的父亲虽然稀少,世界上却也是存在的。
她勉强一笑,没再搭话,打开浏览器搜索《木兰辞》原文。两相对比,司潮发现被郑延海划掉的词都是同一个。木兰。
全诗一共出现四次“木兰"的名字,都被他用铅笔反复打上×。而最后一段被他狠狠划掉的内容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司潮盯着灰黑色的石墨字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木兰”这个名字,为什么是这句话?郑延海没什么文学素养,会反复阅读并留下标记,足以说明《木兰辞》其中的一些措辞或情节与他最在意的事情有莫大的联系,且一定是带着负面的恨意,但具体会是什么呢?
谜题的谜面与谜底都摆在眼前,缺失的却反而是中间的某一环。“阿妹!阿妹!"司机的叫唤将司潮拉回现实,“到地方啦!”司潮如梦方醒,才发现不知何时,窗外的山田已重新变为城市的街区。“哦,好的。"望着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院门,她开门下车,有些失神。“哎?给钱!"司机急得来追,“还有啊,手机!”司潮失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将人家的手机抓在手里,赶紧递回去,用现金付好车费。司机每天接客倒也没少见怪人,嘟囔两句便开车离开。市区的雨小些,周围街道倒还眼熟,福利院的门楣却已修缮一新,被雨洗得干净透亮。
时间接近中午,司潮正要向门岗打听,一位约四十上下的女性正朝外走来,四处张望着什么,像在等人。
司潮和她的视线对上,两人都是一怔。半响,她才抬脚走到面前,想仔细端详,却又不太确定,半信不信地连看好几眼。“杨妈妈…“司潮张张嘴,眼眶已经发酸。惊喜从她的眼中绽出来,杨逸慈伸出手:“郑宁潮!真的是你啊?!”“对,我现在改名叫司潮。"她的手被对方紧紧抓在手里,触感仍跟童年时一样的温暖干燥。
“你怎么回来啦?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是来看我的吗?"一连串问题像机关炮般弹出来,杨逸慈拉住她就不撒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