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受地方管辖的限制,可没那么好行动。而且今天这些来刺杀的,身手显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数量还那么大,全派来劫掠和亲公主上了吗?这么多人,要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连观玄都到近前了才有明确感知的地步,难度非同一般。赵珏何时有了这个本事和谋算?她的线人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探知本地豪强,绝无这么大的能力。赵容璋心肉一跳,心里有了个最例外,也最合理的答案。
太皇太后。
嫁妆单子和和亲队伍,皆由太皇太后亲手定下。虽然赵容璋动用一切力量把自己的人渗透了进去,总体是自掌手中的,但是,那一整个人员体系的框架,仍然是太皇太后的。也唯有太皇太后,不屑用锦衣卫,不屑用东西厂,但对各地的护卫军,有极大的调动权。
观玄看到公主不屑的冷笑渐渐地发沉。公主鬓角的发丝蓬乱了几根,汗黏在颊畔。一张白净高贵的脸上沾了一块又一块的泥灰。鱼烤好了,观玄捧递到公主手边。公主一把拿过,这就要吃,观玄一把握了发烫的枝干,指指微张的嘴,做了一个痛的表情。赵容璋凑近嘴边,鼓着腮帮皱眉吹了又吹。观玄这样看着公主,唇微微地抿,眼眶发潮。
他一路追杀而去,虽然杀死了百十数人,但对面显然早有预料,早有筹谋,人数在那一路都在源源不断地增加。他的第一使命是保护公主、听命于公主,执行的任务多是刺杀,要去分心保护他人,并不容易,他也并不想。公主的人都被打散了,死了一些,被掳走了一些,没有能逃走的。公主大部分能够行使权力和调动线人的势力,都在这支队伍中。公主要怎么办。兔子也烤好了,观玄给公主,公主一手兔子,一手鱼地吃着。公主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受礼教教化长大,但总是逾矩的事做得更多。平时吃饭便不爱讲究规矩,何况这样的境地。雅不雅观,她完全不会在乎。公主瞥眼剩下的几只果子:“吃掉。”
观玄捧着果子,一口一口吃了。公主把鱼吃光了,兔子剩下一小半,丢给他:“吃。"观玄接过,也吃掉。
公主吃饱了,又让他烤了一竹筒的水喝。观玄示意公主,可以在河边沐浴。赵容璋嫌弃地看看那条河,她哪回洗澡用的不是香露浴水,一想到洗的时候可能还有鱼会在她两腿边游,她觉得恶心。不洗了,明天她会找到好地方住的,届时可以干干净净地洗个澡。她困死了,她要睡觉。观玄去溪边砍了芦苇草,铺厚厚一层,把自己衣服解下,平整地铺上。公主十分嫌弃,但不管了,躺上去就睡。公主睡眠很好,可能一歪头就睡熟了,观玄跪在身边,轻轻碰碰她的手臂。公主不耐烦,睁眼瞪他。观玄搓搓手掌,把掌心揉碎揉开的草药给她看。公主问:“干嘛。"观玄努力表达意思:“蚊子咬痛的地方。”
公主眉心又舒展了,捋开袖子伸给他。公主白藕似的胳膊上,布了三五颗红痘。观玄轻咬下唇,快速眨干眼睛,把掌心的药草给她一一敷上。清清凉凉的,挺舒服,公主很满意,把腿抬起来也让他敷,一翻身,让他把背上那颗也敷上。观玄一个一个地揉过去,下过暴雨的夏夜里又潮又热,弄得人潮潮的,心跟眼睛都是潮潮的。公主睡眠真的很好,只是翻个身的功夫,人已经睡着了。观玄没有兜住眼泪,啪嗒掉到公主的脊背上,他悄悄地、小心地擦掉观玄摘下大片的玉兰叶子、梧桐叶子,编出两面扇子,把火堆拢得小一些,跪在公主身边轻轻地为她扇着。内力被蕴在这一扇一动之间,烦人的蚊虫者都被震杀,吵人的鸟兽昆虫都被赶跑。夏夜静谧,一轮皎月逐渐西移。公主这样安睡了快三个时辰,到后半夜时,忽然频繁地蹙眉、翻身。她实在太累了,太困了,翻身都不大翻得动。但也好像实在难受,两只膝盖互相磨着,趴在草堆上低低地哼出声。
观玄原以为是天太热,立刻用内力给她输送了凉气,但公主仍然不适,还愈演愈烈。观玄忍不下心心看这样的公主,咬着唇去看那些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想再搓草药敷一敷。手指无意触上公主肩膀时,公主却歪一歪脸,无意识地蹭了他的指背。
火光葳蕤中,观玄眸光轻动,落到公主蒙灰的脸颊上。公主热毒犯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