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澜哪敢推拒,只觉得被太后握着的那一小片皮肤,烫得惊人。
她只能顺着太后的力道,半搀半就地跟着,嘴里低低应着:“是,谢太后娘娘恩典。”
精致的紫檀木圆桌上,已悄然无声地布好了御膳。
虽说是“便饭”,但皇家气度一丝不少。
描金细瓷碗碟里盛着:炖得稀烂软糯的肘子,剔透得能看见碗底花纹的清炖狮子头,翠生生的时蔬,一小碟子切得薄如蝉翼的酱肉,并几样清爽小菜。
香气袅袅,勾人食欲。
刚在桌边站定,还没来得及等太后落座,暖阁门口的锦帘一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殿外一丝清寒气息,大步走了进来。
玄色亲王常服,金线绣着四爪行龙,腰间玉带紧束,衬得来人宽肩窄腰,气势凛然。
正是端王祁墨尘。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目光扫过屋内,只在太后身上略作停顿,算是见了礼。
随即掠过贺锦澜时,并无半分停留,仿佛她只是这殿里一尊摆设的花瓶。
贺锦澜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后退半步,迅速垂下眼帘,屈膝深深福礼:“臣女贺锦澜,参见王爷。”姿态放得极低,规矩挑不出一丝错处。
与未来的夫君同处一室,还是在太后宫中用膳,这份拘束让她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更遑论与王爷同席?
她只想立刻退到角落里去。
祁墨尘随意地一摆手,示意她起身,目光已转向太后,眉头微蹙了蹙:“母后这里倒是暖和,儿臣刚从前面大殿过来,一股子寒气。”
太后在主位坐下,笑着嗔怪:“大冷天的,不在你王府用膳,又跑来哀家这里蹭暖?前头大殿的御膳不合你胃口?”
“冷的。”祁墨尘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嫌弃,“油都凝住了,怎么吃?”
他径自在太后左手边的位置坐下,动作干脆利落。
宫人立刻无声地上前,为他布好碗筷。
太后失笑,摇摇头:“你呀,还是这般挑嘴。”
她目光转向依旧垂首恭立在一旁的贺锦澜,温声道:“澜丫头,别站着了,坐下吧。墨尘说得对,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满屋子的宫人伺候着,哪用得着你动手?快坐。”
她指了指祁墨尘右手边的位置。
贺锦澜只觉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重了,像是无形的压力。
她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祁墨尘,见他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似乎并未在意太后的话,这才小心翼翼地应了声:“是,谢太后娘娘,谢王爷。”
然后才挪到那雕花圆凳上,只敢挨着半边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浑身紧绷。
一顿饭,便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中开始了。
太后年纪大了,胃口本就小,加上养生,只是每样菜略略沾唇,浅尝辄止。
她偶尔说一两句闲话,问问贺锦澜家中父母可好,年节如何过的,贺锦澜都恭谨地一一作答。
主角却是端王祁墨尘。
他吃饭的样子,与冷峻的外表截然不同。
动作不粗鲁,甚至带着皇家的优雅,但那速度……简直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清炖狮子头,他几勺下去,那圆润饱满的肉球便消失了。
炖肘子软烂脱骨,他筷子精准地夹起最肥美带皮的部分,送入口中,腮帮子微动,便咽了下去。
那碟薄如纸的酱肉,他更是吃得飞快。
整个过程,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眼神锐利,仿佛在进行一场战役,心无旁骛,效率惊人。
添饭的小太监几乎就没停过手。
贺锦澜坐在他旁边,压力山大。
她只敢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翠绿的小青菜,小口小口地咀嚼,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诱人的肘子,那喷香的狮子头,仿佛都成了远在天边的风景。
米饭也只敢添了小半碗,细嚼慢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澜丫头,”太后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别光吃青菜,看你瘦的。那狮子头炖得火候正好,松软入味,你尝尝。还有这肘子皮,哀家看着都馋,可惜不敢多吃,你们年轻人不怕,快夹一块。”
太后说着,还特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侍膳的宫女。
那宫女极有眼色,立刻用公筷,夹了一块油亮亮的肘子皮,小心地放到了贺锦澜面前的小碟子里。
贺锦澜只觉得脸颊微热,连忙放下自己的筷子,低声道谢:“谢太后娘娘关怀。”
她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祁墨尘,见他依旧专注于消灭碗里最后一点米饭,似乎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动静,这才拿起筷子,小口地咬了一下那肥糯的皮。
确实入口即化,浓香满口,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有了太后开口,加上腹中确实有些空落,她这才稍稍放开胆子,又添了小半碗饭,学着祁墨尘的样子,开始认真吃菜。
从头到尾,祁墨尘几乎没有主动和贺锦澜说过一句话。
目光偶尔扫过她,也是淡淡的。
撤下残席,换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