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色与谨慎应对,让暗中观察的太后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一品诰命夫人们,个个盛装端坐。紫诰霞帔,金玉满身。
贺锦澜唇角噙着合宜的笑意,目光安静扫过这济济一堂的命妇。
真多啊。
她心中极清晰地冒出这个念头。
仿佛永定侯府后花园春日里那一片片肆意的野蔷薇,密密匝匝,开得盘根错节。
这些簪缨世家结成的巨网,荫蔽着自家富贵,却也沉沉地压在黎民百姓头顶。
甚至连那金銮殿上的皇权,也被它丝丝缕缕地掣肘。
贺锦澜清楚地记得,前世端王登基,第一道决策便是“抬新贵,压旧阀”。
那时的雷霆万钧,犹在眼前回荡。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不知是哪位老夫人刚献了礼后退下,太后尚未开口点下一位,殿门处却传来轻微的环佩撞击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被这声响引了过去。
永定侯夫人裴氏,终于在吉时将尽时才匆匆踏入慈明宫正殿。
她身上那件新制的绛紫色金线牡丹缠枝纹宫装,在午后斜射入殿的光线下,华贵得几乎刺眼。
金线暗绣随着步伐流转变幻,织金银丝在衣料表面流转着璀璨珠光,通身气派惊人。
入殿前,她大约理了好几次发髻上的嵌宝累丝大金凤钗,步态调整得沉稳端庄,脸上也堆起了无可挑剔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在她抬眼望清太后身边那一抹清影的刹那,如同被冰雪骤然封冻,凝固了一瞬。
隔着半个正殿的距离,隔着袅袅升腾的熏香烟气,裴氏眼底一瞬间的错愕茫然,被贺锦澜看得清清楚楚。
裴氏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像是在辨认一个碍眼的物件。
贺锦澜心中毫无波澜,面上甚至对着母亲的方向,微微提了一下唇角。
下一瞬,裴氏眼中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她加快步伐,穿过殿内让开的人丛。
“臣妇贺裴氏,叩见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裴氏声音温婉柔亮,屈膝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