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诚,路上耽搁了也不慌,好!有静气!”
那对冰凉的翡翠镯子套上手腕的瞬间,贺锦澜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皮肤直往骨头缝里钻。
太后的手温热,她的指尖却冰凉一片。
这过于厚重的赏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惊肉跳。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人投来的目光。
“谢太后娘娘厚赐!臣女愧不敢当!”贺锦澜慌忙又要跪下谢恩。
“哎,不许跪!”太后却紧紧拉着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脸上笑容慈祥,“哀家一见你就欢喜。来,坐到哀家身边来,挨着哀家暖和暖和。”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挨着太后坐?那是何等殊荣?
别说她们这些公主王妃,就算是皇后来了,若非特旨,也不能随意与太后同坐一榻!
贺锦澜更是惊得魂飞天外,连连推辞:“太后娘娘折煞臣女了!臣女万万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后佯装不悦地嗔了她一眼,手上却用了力,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直接走向自己那张铺着明黄软垫的凤榻,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坐这儿!哀家的话你也不听了?”
那语气,半是嗔怪,半是宠爱。
贺锦澜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是被太后“按”着坐了下去。
半边身子挨着凤榻边缘,如坐针毡。
柔软的锦缎垫子此刻像是布满了钢针,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像无数道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太后却仿佛对她的窘迫毫无察觉,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转向下首那几位公主和王妃,笑着介绍道:“来来,都认认。这是永定侯府的大小姐,贺锦澜,刚回京不久。”
几位公主和王妃连忙调整表情,纷纷向贺锦澜颔首致意,口称“贺小姐”,但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太后似乎兴致极高,拉着贺锦澜的手,轻轻拍着,目光环视众人,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感慨:“说起来,你们几个小的,怕是还不知道吧?哀家这条老命啊,当年能捡回来,多亏了这丫头替我挡刀!”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刺客那刀,就刺在她这儿!”
太后指着贺锦澜的肩胛骨位置,声音有些发颤,“离后心就偏了那么一点点!刀尖带毒啊,太医都说,再深半分,毒气攻心,就救不回来了!这丫头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遭,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七日,小脸瘦得脱了形……”
说着,眼圈竟微微泛红,拉着贺锦澜的手也收紧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们说,这样赤胆忠心的孩子,哀家能不疼吗?这恩情,哀家这辈子都记着!”
短暂的沉默后,下首的公主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开口,语气充满了惊叹与恭维。
“天啊!竟有这等事!”一位身着桃红宫装的公主用帕子掩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贺小姐看着这般文静,竟有如此胆魄,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母后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另一位年长些的公主接口道:“贺小姐一片赤诚,忠勇可嘉,实乃我西魏闺阁典范,难怪母后如此疼爱。”
“是啊是啊!”其他几位公主王妃也连忙附和,一片赞誉之声。
“贺小姐忠心护主,感天动地!”
“如此义举,当真是我辈楷模!”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才有贺小姐这样的忠义之士舍身相护!”
这些赞誉像华丽的锦缎,一层层地包裹上来。
就在这一片声浪中,一直沉默立于殿中的祁墨尘,再次对着主位躬身,声音平静地响起:
“儿臣见母后安好,心甚慰。前殿尚有陛下交代的政务待理,恐陛下久候,儿臣先行告退,稍晚再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注意力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闻言才像刚发现他还站着似的,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被打断的不耐烦:“嗯,去吧去吧。皇帝的事要紧,别耽搁了。”
那态度,与方才对贺锦澜的亲昵,判若云泥。
祁墨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再次躬身:“儿臣告退。”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玄色蟒袍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慈明宫正殿,没有丝毫停留。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外的光影里。
殿内,围绕着贺锦澜的赞誉声还在继续。
太后听得眉开眼笑,拉着贺锦澜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时不时还补充些当年的细节,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贺锦澜低垂着头,脸上努力维持着恭谨温顺的微笑,手心却一片黏腻。
这泼天的恩宠,是蜜糖,更是剧毒。
它像一面最耀眼的靶子,将所有的明枪暗箭,都无声无息地引向了她。
祁墨尘的冷漠离去,更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深不可测的宫闱之中,她始终是孤身一人。
公主们和宗室王妃们正陪着太后说着闲话,贺锦澜安静地坐着,低眉顺眼,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贺锦澜若有所感,微微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