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有孕的消息瞬间成了席间的话题。
贺锦澜也随着众人缓缓站起,举起了面前那杯浅浅的蜜水。
她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的笑容,眉眼低垂,浅浅啜饮了一口。
席间暗潮汹涌,她却始终静默地吃着她面前的菜,动作斯文得不发出一丝声响。
膳毕,永定侯贺承宗意犹未尽地又饮了一巡酒,这才红光满面地踱步离席。
裴氏忙扶着老夫人回正院休息。众人也各自散去。
贺承宗并未回内宅歇息,而是脚下生风,径直去了外书房。
关上房门,他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未散去,坐在书案后,满心满脑都还是裴家那一万两白银的年礼!
这裴家,到底是江南豪商巨贾,出手之阔绰,远超他预期。
这一万两,对于现下处处需要打点的侯府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他踱到窗下那张紫檀木大案前,上面早已摊开了那张墨迹未干的礼单。
贺承宗伸手,沿着礼单上“纹银壹万两整”几个大字细细摩挲着,眼神迷离票。
“好一个裴家,是懂分寸、知恩义的。”他口中喃喃自语,对裴家的识时务满意至极,连带着对养在府中的裴玲珑,好感度再次飙升。
念头至此,裴氏席间随口提的一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荡起了涟漪。
锦澜那丫头,手里竟还藏着那种好东西?
宫里流出来的有钱也买不到半匹的“浮光玉锦”?
这般贵物,穿在锦澜身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但若是……
他脑海中浮现出裴玲珑身着华服,在一众世家勋贵面前光彩照人的情景,那通身的气派,定能为永定侯府增光添彩,更能为他贺承宗脸上贴金!
而且,裴玲珑那份对嫁入高门的渴望和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姿态,正是一个极好的联姻筹码,远比性情冷淡不知变通的贺锦澜有用得多!
若能让裴玲珑穿上“浮光玉锦”,借机跻身最顶尖的贵女圈……
一番盘算在贺承宗心底飞速成型。
给裴玲珑?那是自然。
反正锦澜是自己女儿,她的东西,侯府的东西,不都是他这个做侯爷的父亲说了算?
至于如何从她手中把料子名正言顺地“弄”出来,给玲珑穿上,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贺承宗捻着胡须,眼中算计的精光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
“哗啦——咚!”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开。
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道绿色身影如同失控的车轱辘,直挺挺地朝着书案撞了过来。
贺承宗眉头猛地一跳,眼皮抬起的同时,本能地向后撤身半步。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那绿影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寒风,毫无章法地撞在书桌边缘,手肘胡乱一带。
案几上那块古端溪老坑砚台,整个被扫飞出去,砸在墙角。
上好的烟墨汁,泼洒在地上,像开了一朵花。
“侯爷!侯爷不好了!”来人压根没顾上闯下的大祸,也感觉不到主人瞬间变得冰寒的视线,人还没站稳,一股带着哭腔的嗓音就喊了起来。
“是苏姨娘!她在大小姐的阆华苑门口滑倒了!”
贺承宗闻言一惊。
“滑倒?
闯进来的正是苏姨娘的贴身丫鬟青莲,一张脸煞白,眼泪顺着腮边往下滚。
“姨娘刚踏出阆华苑的门槛,就踩在一块冰上了。那块冰薄得很,也不知是冻出来的,还是哪个挨千刀故意撒那儿害人的!她身子歪了一下,就摔地上了!”
青莲喘了口粗气:“奴婢当时离了几步远,魂都吓飞了!刚想过去扶,谁知那阆华苑院子里猛地冲出几个人,是大小姐身边的婆子丫头,她们七手八脚,也不管姨娘愿不愿意,拖着姨娘就往院子里面去了!”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除了惊恐,还有一丝刻慌张,“侯爷!大小姐那里的人,她们把姨娘‘弄’进去了呀!奴婢担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会出大事!”
贺承宗火冒三丈。
怀着他贺家骨肉的苏氏,竟然在贺锦澜的院门口摔了!
还被贺锦澜的人强迫地带了进去?
他脑子里轰然炸开一个念头——有人在找死!
贺承宗豁然起身,没看一眼抖得像只鹌鹑的青莲,阔步就朝门口冲去。
青莲滚带爬地跟上。
从外书房到侯府内院的阆华苑,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寒风刮在脸上,如小刀割肉,贺承宗心中那团暴戾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他脚下生风,步子大得身后几个侍卫和青莲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转过一道垂花门,阆华苑那扇院门已在不远处。
贺承宗目光锐利如鹰隼,猛地定住了脚步。
院门口的石阶下,立着一个端庄的身影。
正是裴氏。
她穿着枣红色遍地锦万福纹缎袄,肩上松松搭着件银狐腋裘斗篷,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东西的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双手稳稳托着一个镶金嵌玉的精致食盒,盖子掀开一角,露出里面一盅犹冒着丝丝热气的燕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