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房门,脸上的温顺立刻消散无形,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说服侯爷只是第一步。还有那个老不死的。
府里的老夫人,贺锦澜的亲祖母,会轻易让她送走这唯一的嫡亲孙女?
……
更深露重。
风不知何时停了,永定侯府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夜色里。
阆华苑东厢暖阁,拔步床上,贺锦澜猛地弹坐起来,像一条被投入滚油中的鱼。
浑身被冷汗浸透,薄薄的中衣紧紧贴在后背,黏腻冰凉。
她大口喘着气,瞳孔涣散,没有焦距地盯着帐顶那团模糊的黑暗。
是梦……吗?
但那炙烤的温度,那令人窒息的浓烟,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
前世,她被反锁在惠州那处庄子卧房的门里。
门板滚烫,纹丝不动。
插销在门外被什么沉重冰冷的铁棍死死顶住。
窗外是一片火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爆响。
浓烟带着热浪灌入房内,蒙住她的眼,堵塞她的喉。
隔着那扇木窗棱缝,冷月如霜,泼洒在庭院里。
母亲。
大哥。
还有裴玲珑。
他们就那样站在庭院中央,无动于衷。
裴氏甚至还抬着袖子,似乎在装模作样拭泪?纤
多么情深意重的慈母啊。
可就在下一瞬,她猛地扬起右手。
一只熊熊燃烧着的火把,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精准地从窗口破开的缝隙里狠狠掷进来。
火把砸落在地。
腾起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角落。
“啊——!”
为何落泪?为何落泪了还要扔出那支火把?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无尽的怨憎冻结在她那双眼底。
魂魄如一片无依无靠的残灰,飘飘荡荡,竟回到了京城永定侯府的上空。
她就这么飘着,看着。
看着大哥贺胤在一次宴饮纵马中被惊马拖行数里,头颅撞碎在街角石墩之上。
看着父亲贺承宗被卷入一场牵连甚广的科场舞弊案,削爵夺职,押赴刑场的路上,被愤怒的士子活活打死在长街。
看着母亲裴氏风光地送裴玲珑入宫,不久后,因东窗事发被秘密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