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老子闭嘴!”贺承宗的怒吼如同一盆冰水泼在裴氏头上,冻得她瞬间噤声。
他的目光转向贺胤,“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还想换衣服?现在就给老子跪回去!”
“跪在雪地里!冻着你那把贱骨头!给老子想清楚!想清楚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孝道!想不清楚,你就给老子冻死在那儿!”
“噗通!”
贺胤面无人色,彻底瘫软。
贺锦澜缓缓放下手中那柄佩剑,将其随意丢弃在雪地上。
她拢紧斗篷,目光淡淡掠过跪在泥泞里的贺胤,又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裴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父亲……”贺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儿子知错了……儿子一时昏了头……”他试图求饶,头垂得更低。
“知错?”贺铮喉咙里滚出一声饱含讥诮的哼笑,“我看你昏了头是真,知错?怕是连规矩孝悌为何物都不知晓了!”
贺胤身体剧烈地一颤,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躲避。
“今日不是你妹妹提醒,我竟还不知,”贺铮的声音沉缓下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重量,“我的长子,永定侯府的世子,竟是要佩着利刃去给他老祖母的请安!好一个‘安’字!”
“两个时辰!在这冰天雪地里,给老子跪足两个时辰。跪到你那被猪油糊住的脑子真正清醒为止!跪到你明白什么叫永定侯府的脸面!”
他目光如炬,扫过柳氏和周围噤若寒蝉的仆妇和侍卫:“都给我看好了!谁敢递杯热茶,谁敢递件棉衣,一并滚去跟他跪着!滚出侯府!”
“侯爷!”裴氏扑通跪倒在地,膝行上前,死死抓住贺铮的袍角,泣不成声,“侯爷!求您开恩啊!两个时辰……胤儿冻僵了的腿会废掉啊!他本就落水受了寒气,这会要了他的命啊侯爷!您就看在他是您的嫡长子,是老夫人嫡亲孙儿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他已经受了教训了。妾身保证,日后定会严加管教……”
“够了!”贺铮猛地一甩袍袖。
那力道之大,直接将扑在他腿上的裴氏甩得一个趔趄,她的狼狈不亚于儿子贺胤半分!
贺铮居高临下,眼神冰冷锐利:“严加管教?你有这个心思,早就管好了!还轮得到他今日在我母亲的大好日子丢人现眼?给我收起你那些没用的眼泪!再多聒噪一句,就陪他一起跪!”
“好自为之!”贺铮丢下这四个字,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寒风似乎更凛冽了些。
贺胤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滩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烂泥。
两个时辰,他要在这冰水里冻死了!
裴氏呆呆地坐在地上,随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贺胤身边,看着儿子冻得青紫发乌的唇色,心如刀绞。
“贺!锦!澜!”裴氏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你好狠毒的心肠!他是你的亲大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你父亲这般磋磨?你这是想要他的命!想要我死!是不是?”
湖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贺锦澜身上。
贺锦澜静静地站着,微垂的睫羽颤了一下,缓缓抬起眼。
那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裴氏期待的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极其陌生的审视。
她微微蹙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然和受伤?
“母亲?”贺锦澜的声音很轻,像是被裴氏的指责刺痛,“是女儿……做错什么了吗?”
她学着裴氏在外人面前惯用的那种无辜又带着点委屈的姿态:“父亲罚大哥,是因为大哥坏了规矩,佩剑冲撞祖母,女儿句句所陈,皆是侯府铁律,是父亲平日训导。母亲难道认为,女儿不该指出大哥的错处?不该维护祖母的规矩?”
贺锦澜微微歪了歪头,目光清澈地迎着裴氏那双几乎喷出火来的眼睛,疑惑更深:“可是……方才在湖边,大哥对女儿拔剑相向,要打杀女儿时,不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地为女儿呵斥大哥?难道只有大哥犯祖母的忌讳是大错,女儿性命攸关,只是母亲口中一句轻飘飘的‘一时冲动糊涂’?那是不是女儿今日就该老老实实被大哥那铜鞘打死在水里,才算成全了兄妹情分?”
“女儿实在想不明白。在母亲心中,大哥是儿子,女儿也是女儿啊……”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裴玲珑,又落回裴氏脸上:
“难道只有大哥和裴表妹,才是母亲您亲生的?”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炸雷。
裴氏的瞳孔猛然收缩,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唰”地褪尽了所有血色。
“你胡说什么!”裴氏的声音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尖厉得变了形。
“孽障!一派胡言!谁教你的这般污蔑亲娘的混账话!我打死你这个口无遮拦的……”
她惊怒交加之下,竟真要挥手打向贺锦澜。
可她那只手尚未完全抬起,贺锦澜平静无波的目光已经淡淡扫了过来。
这份异样的冷静像一盆冰水,猛地浇在了裴氏被冲昏的头顶。
不行!不能动手!
侯爷才刚走!这话更不能深究!
裴氏猛地吸了几口寒气,强迫自己压下那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