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胤猛地踏前一步,逼近贺锦澜,厉声指责:“就你这般不敬尊长的德行,也配做我永定侯府的小姐!母亲宽厚仁慈容你回府,你不思感恩,竟还敢处处忤逆顶撞她!简直是不孝之尤!”
“忤逆母亲?”贺锦澜抬起眼,平静地迎向贺胤怒意冲冲的脸,,“大哥何出此言?母亲慈爱,从未斥责锦澜一句不孝。若是府中有什么误会传到大哥耳中,不如同母亲问个清楚,以免中了小人挑拨,坏了兄妹情分。”
这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竟是在质问贺胤消息来源不实,暗示有人挑唆!
“你……!”贺胤被她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和话里的机锋气得脸皮发紫,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
怒极之下,口不择言地骂道:“放肆!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怕是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
他扬起手,指着贺锦澜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贺锦澜脸上,“下贱东西,果然不知廉耻,不懂……”
“夫君!”旁边的柳氏脸色煞白,吓得魂都要飞了,连忙扯住贺胤的袖子。
“算了!算了!老夫人还等着呢,何苦跟妹妹置气,惊了孩子……”
可此刻的贺胤哪里听得进半句劝告?
柳氏的劝阻反而像浇在烈火上的油。他狠狠甩开柳氏的手,力气之大,把抱着孩子的柳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而旁边的婆子眼疾手快扶住了。
“跪下!”贺胤猛地解下腰间佩着的那柄镶嵌宝石用作装饰的长剑。
他“呛啷”一声抽出鞘中那无锋的钝剑身——剑身其实更像华美的扁铜条,剑柄却沉重结实。
他将那沉甸甸的铜铸剑鞘紧紧握在手中,当作鞭棒,尖端直指贺锦澜。
“给我跪下认错!否则——”他高高扬起那沉重的铜鞘,朝着贺锦澜的头顶就要狠命砸下!
“我就替母亲,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冰冷的湖风吹过,带着冰屑的气息。
前世那刺骨的湖水瞬间灭顶的绝望、身体的剧痛、高烧不退的混沌,还有那洗不清、道不明、成为笑柄的污名,如同鬼魅的黑爪骤然攥紧了贺锦澜的心房。
贺锦澜的目光骤然凝结。
冰冷的寒光如刀刃划过眼底。
她的身体比思绪更快,右手宽大的斗篷衣袖猛然剧烈一抖!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抽响,如同冰冷的皮鞭抽打在冰面上。
那沉重的铜鞘尚未落到一半,长鞭精准无比地缠上了贺胤手中的铜鞘,鞭身瞬间收紧。
鞭梢如毒蛇吐信,狠狠点在贺胤的手背腕骨之上。
剧痛,麻!
贺胤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然从鞭身传导而来,手腕剧痛发麻,五指再也握持不住。
“铛啷!”
那柄价值不菲的剑鞘,被长鞭硬生生地抽离,狠狠地摔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刺骨的寒风卷过小莲湖结了薄冰的湖面,发出呜呜的哨响。
贺胤被那猝不及防的一鞭抽得钻心痛,剑鞘脱手的刹那,他整个人都懵了。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可是堂堂永定侯世子,竟被妹妹用鞭子打落了佩剑?
“贺锦澜!你好大的狗胆!”贺胤的脸因暴怒而瞬间涨成猪肝色,五官扭曲,指着贺锦澜厉声咆哮,“以下犯上!持械行凶!本世子今日非要活撕了你……”
他状若疯狗,眼看就要赤手空拳地扑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如同惊雷炸响般的暴喝,裹挟着滔天的怒意,猛地从假山侧方的青石小径上炸开。
声音之威猛,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一道高大雄健的身影几乎是随着喝声一起闯入。
来人穿一领厚重的玄色貂裘,未戴冠,只束发,眉似刀裁,眼如寒星,正是永定侯贺承宗!
贺承宗面沉如水,胸膛因急怒而剧烈起伏,一双利眼如同出鞘的战刀,瞬间就将小湖旁的景象尽收眼底——他那个理应持重端方的长子贺胤,正像只暴怒的疯狗,唾沫横飞地辱骂着嫡亲妹妹,言语污秽不堪入耳,甚至还高举着手臂作势要扑打!
而他身形单薄的小女儿贺锦澜,只孤零零地站在寒风里,一手紧紧攥着条尚未收回的长鞭,面无血色,却倔强地挺直了背脊,沉默地与她对峙。
“贺胤!你在干什么?”永定侯的声音如同极北之地刮来的飓风,裹挟着淬了冰的怒火。
“光天化日!在我永定侯府后院对亲妹妹拳脚相向!恶语辱骂!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的祖宗家法都拿去喂了狗吗?!”
贺胤被父亲的怒喝劈头盖脸砸下,那股子疯劲像被冰水浇熄,嘴唇哆嗦着:“父、父亲!是她……是她先动鞭子打落了我的剑!”
“你给老子闭嘴!”
永定侯根本不听他那苍白无力的辩解,看到儿子那副不知悔改的嘴脸,再看女儿那苍白单薄却强撑着不哭不喊的模样,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反应,常年习武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