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二十余万名一个月前还在草原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便放下了长枪劲弩,阔步跑向河堤。但当看到一群身穿秦军甲胄的壮士列阵而来时,堤上臣民却是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工具。年余六旬的娄乡有秩娄沐更是将插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刘季,眼中满是提防的发问:“将军为何事而来?!”
四十一年前,秦国顶级大将、辅政大臣麃公攻魏国卷城,一战而破。
为了能斩获更多的军功,麃公放任麾下士卒大开杀戒,将被魏国强征上城墙的卷城民夫也视作敌军展开屠戮,仅只一场攻城战就斩下了三万颗头颅!!
吕不韦闻讯之后勃然大怒,虽然依《军爵律》赐予了麃公应得的爵位,却罢免了麃公一切职位,令麃公回乡养老,至死不征!
大秦重惩了麃公,但被屠杀的卷城人民却无法因此而复活。
那场屠杀始终横亘在卷城人民的心中难以释怀,所以大秦才不得不令卷同这名卷城人担任卷城县令。如今又见秦军主力抵达,卷城臣民岂能不慌!
刘季看出了娄沐眼中的提防,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阔步走向娄沐,一把抓住了娄沐的插杆,笑呵呵的说:“干什么?”
“来治水啊!”
“老乡,借插一用!”
说话间,刘季手上发力,便将娄沐手中插夺到了自己手中。
娄沐大惊,刚要退后大喝,便见刘季转头高呼:“弟兄们!”
“插还在辎重营中,尚未运来。”
“且先问当地乡亲们借工具一用,等辎重营将插运来之后再将插还给乡亲们。”
“借不着插的便以剑削竹,亦或是将竹木搬到河堤旁准备捆扎,都动起来!”
苏赫巴鲁第一个冲进了卷城黔首丛中,尽可能露出憨厚的笑容,但他甲胄缝隙里藏着的肉丝和血痂,以及他粗壮的臂膀和鲜明的胡人特征却让卷城黔首愈发紧张,纷纷将插头对准了苏赫巴鲁!
见如此之多的胡人闯过来,娄沐又惊又急:“汝等这是意欲何为?!”
“陛下就在不远处,汝等不怕陛下降罪乎?!”
刘季咧嘴笑道:“嘿!汝这老丈患耳疾乎?”
“吾等乃是遵陛下令前来治水的!”
“我军虽然刚刚北伐凯旋而回,但终究都是青壮,还有几分余力。”
“诸位乡亲却多是妇孺老弱,辛劳了如此之久也该歇歇,正巧将工具先借给我军一用。”
说话间,刘季摆了摆手。
樊哙、丁复等将领就赶忙把苏赫巴鲁等人推到后面,自己上前搬起了地上的竹子和木头奔赴河堤。苏赫巴鲁等归降将士们也知道自己吓着人了,讪讪的笑了笑,便也跟上樊哙等人的脚步一起扛着物资冲向河堤。
见秦军真的没有杀人,而是如刘季所言一般在帮忙治水,娄沐眼中的提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希冀和期待:“诸位果真是来护堤治水的?”
“从古至今,从未有军队治水救灾啊!”
刘季乐了:“从古至今可有君王治水救灾者?”
娄沐闻言,不由得将视线投向那道还在堤坝上来回奔走的金色光芒,慨然道:“以君王之尊治水救灾者,唯大禹尔!”
“但即便是大禹也只是在成为君王之前治水,成为君王之后亦不再亲临堤坝矣!”
“陛下之仁,远迈古之圣贤!”
“天下得陛下,实乃天下之幸也!”
虽然卷城之战爆发时赢政还没亲政,但那终究是赢政一朝发生的屠杀。
卷城臣民对赢政总是有些芥蒂。
但早在扶苏登基之前,卷城臣民就已对扶苏心怀期待,希望大秦能拥有一位仁慈的君王,不再重演卷城之战的悲剧。
而今日,卷城臣民更是视扶苏如圣贤,敬扶苏更胜于敬神明!
天灾来临的时候,他们虔诚祭祀的漫天仙神没有来救他们。
但陛下来了!
刘季笑了笑道:“这就妥了。”
“陛下如此,吾等身为陛下的将士焉能不如此?”
“老丈,赶紧去歇歇吧,等我军辎重营到了可就没时间休息了!”
娄沐面向刘季拱手一礼,诚恳的说:“方才是老朽误会了将军,老朽致歉!”
“然,如今诸位将军为吾等卷城万民操劳辛苦,吾等又怎能自去休息?!”
“吾已学会了陛下制埽工之术,若是将军不弃,老朽自请将陛下此术教给将军!”
扶苏已经派遣了会制埽工之术的侍郎入军,教导大军该如何制作埽工。
但刘季还是爽朗的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娄沐闻言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转头扯着嗓子高呼:“娄乡的乡亲们!”
“将军们是来救咱们的!”
“都莫要怠慢了诸位将军,更莫要想着将吾等之责转给诸位将军。”
“都动起来!”
千余名娄乡妇孺老弱看向身边秦军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亲近,欢声高呼:“唯!”
类似的场景出现在卷城河堤各处。
如刘季一般有亲和力会说话的将领是少数。
更还有宝音等打眼一看就是胡人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