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使力凿开地砖,一点点往外挑着泥士他做起这般力气活来倒熟练极了,商月楹倚在廊柱旁,掀眸把他望着,瞧他的脸,他宽广的肩背,被躞蹀带束得劲瘦的腰,以及露出来那截线条尤为流畅的小臂。
恍惚忆起他曾在边关待了那么些年,商月楹一瞬出神,了然点头。常听爹爹讲,边关冬日里严寒,夏日里又热得能将人晒化了,他……定也是苦苦熬过来的。
这厢,薛瞻已凿去数块地砖,元青递去粗壮树枝,又摸来一把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铁锤。
薛瞻侧头看一眼商月楹,忽而指指耳朵,叫她捂紧。商月楹双掌紧紧贴在耳侧,只听得见沉闷的敲击声。有时就是这般,听觉被弱化些许后,映入瞳眸的东西就变得愈发清晰。她眼瞧他弯腰细细检查木桩,又看他使力捆紧麻绳,似正在做的并非秋千,而是甚么需捧在掌心呵护的东西。
春桃与秋雨不知何时各自挎了一篮子花进来,见了已成形的秋千便惊呼:“好粗的绳子!”
直至春桃轻拍肩头,商月楹才将双手垂落下来。“夫人,元澄讲这些蝴蝶兰开过这一阵就要谢了,叫奴婢与秋雨摘来往秋千上装点呢!"春桃笑嘻嘻提篮在她面前晃。商月恩。”
她不紧不慢跨步往他那厢去,却又在三步外停下,垂目瞧着他暴露在日光下的脸被她的身影遮去,忽道:“薛瞻,我想回磨盘巷一趟。”薛瞻持绳的动作一停,仰面望她,点点下颌,“好,叫元澄跟着。”答罢,他又低声道:“那,今日回来么?”许是看这秋千,想起商家,想爹娘了。
商月楹:“你与我同去。”
竞还问她回不回,他做秋千与她,她何故不回。窥清他幽瞳里的一丝讶然,她无意识抓紧裙边。抓得柔顺的衣料在她掌心反复磋磨,皱成一条条抚不平的线,“我、我是觉着,上回那曹夫人与戚家那位少夫人盯着我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定是你的缘故,我不晓得你在外有没有树敌,你难道……”“难道不怕,我被人掳走么?“声若蚊讷,连她自个都在心内嗤嗤笑,觉着借口找得实在拙劣。
果真,她居高临下将他一望,就见他紧了紧手中麻绳,手背青筋虬结,正匪夷所思盯着她。
她忙挪开视线,催促道:“你别看了,到底去不去?”薛瞻这回答得很快:“好,待秋千做好,我陪夫人回去。”时值正午,日头愈发沉闷,薛瞻与商月楹一同回了磨盘巷。门被虚虚掩着,门房福宝歪着脑袋倚在门后打盹,忽然被车轴滚动声惊醒。讶然去望,却见商月楹轻快跃下马车,而后是那位名声不大好的姑爷。福宝眨眨眼,忙拉开门迎了过去,难掩茫然,“小姐?”商月楹睐他轻笑,调侃道:“怎的这幅模样?小姐我不能突然回来?”谁知福宝忙摆摆脑袋,解释起来:“哪能,老爷今日休沐,夫人与老爷前脚刚往驿舍去哩,说是往嵊州老宅那头寄过信,午膳就在外头找食肆用了,再回来大约也是下午了!”
商月楹倏然忆起外祖与祖父两家都盘踞嵊州,往年清明与太爷烧香,都是由秦意夫妇二人递信回嵊州,叫族内堂兄堂弟代劳,清明过去有些日子了,想必今日出去是为送出回信感谢堂叔堂伯们。
薛瞻立在她身后,瞧不见她神情,未听她开口,只以为她有些失望,便道:“不如改日再回来一趟?”
熟料她回首,仍是那张笑颜,“谁说爹爹阿娘不在家我就不能进门了?走,与我进去!”
福宝眼眉弯弯领二人进门,府里伺候的婢女见二人陡然回来,虽较为诧异,却也乐呵喊着小姐姑爷。
秦意与商恒之不在,自是没准备主上的午膳。商月楹连春桃都没带,只与薛瞻二人回来,遂过了垂花门,脚步一拐往厨屋的方向去。
薛瞻始终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后脑勺上的蝴蝶兰发簪一摇一晃,未吭尸□。
拐进厨屋,掌勺的朱婶子正捧着碗,嘴里嚼着饭菜,丰腴体态,与旁人细说些许听来的市井八卦。
朱婶子当先瞧见她,呆怔一瞬,忙回身搁置碗筷,擦擦唇角的油渍,笑眼弯弯迎面过来,与二人问安,“哎哟,小姐?姑爷?怎的突然回来了?”话方问出口,又一拍脑袋,与商月楹赧道:“瞧我这嘴皮子,夫人与老爷出去了,小姐可用过午膳了?”
商月楹与朱婶子熟稔极了,她轻笑几声,摆摆手,答道:“没用,没用,不妨事,我是想阿娘做的菜了。”
言罢,她指了指厨屋,“阿娘不在,我自己进去捣腾几下也行。”朱婶子哪能叫她这个主子亲自动手下厨,忙接过话来,问:“小姐想吃什么?不若还是奴替小姐做罢?”
商月楹一顿,稍稍偏头用余光窥一眼身后人,方道:…我想吃,蜜煎金橘和金玉羹。”
她身后,薛瞻蓦然抬头,紧盯着她的后背。她今日穿的是条淡粉簇花八破裙,配嫩黄窄袖圆领短褂,肩头羽纱披帛从上往下裹着,只觉甜美乖顺。
外头树荫下有鸟雀啾啾,顺着沉沉风声吹进他的耳朵里,他立在此处,却倏觉那道身影也跟着徐徐东风飘荡而起,环绕在他四周,绕来绕去,最终在他心房站定,伸出两条胳膊,在他心尖揪出数不清的甜丝。大约是去岁,小满那日,他递信与薛知安,将被人暗算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