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3章
日子转瞬过去,谷雨方走,汴京倏而就燥热起来,倒不像六七月的火苗,反而是接连数日落雨,雨水溅洒在地面牵起沉闷的热。商月楹这日睡醒已是辰时。
春桃与秋雨听见动静推门而入,伺候她起身洗漱,商月楹捧了杯冷茶小口吃着,不紧不慢道:“这几日闷热得厉害,我不打紧,倒是你们二人多留意牙牙的吃食,莫叫它吃坏肚子。”
秋雨笑嘻嘻应下,替她挽好披帛,梳好鬓,端了铜盆出去。“春桃,你有没有觉着,我最近睡得有些太沉了?“商月楹伸手理理裙边,隔镜与婢女对望。
春桃想了想,道:“夫人可有不适?要唤魏老来瞧一眼么?”商月楹:“不适倒没有,反而睡得舒坦极了。”片刻,她摆摆手,“无妨,许是春日好眠,不打紧。”窥一眼妆台左侧的书案,商月楹倏然勾起兴致,起身往那厢去,“将早膳端进来用罢,我随意吃些。”
她屈指轻弹悬挂在半空的画笔,忽然有些想作画,虽她画技差劲。春桃忙应声,伏腰退了出去。
用罢早膳,商月楹觉得屋内沉闷得紧,遂推窗透气,抬起一条胳膊提笔,遥望对面坐在树下剪料子的两个婢女,狡黠笑笑,而后落一笔在画纸上,勾出两个圆圆的脑袋。
粗粗画却窈窕身形,商月楹又研磨些许彩墨点缀两个婢女的桃腮,觉着少了些韵味,又屈臂交叠在窗前,眯眸往两个婢女那头瞧。不自觉就将儿时跟女学师傅学的坏习惯带出来,把个坚硬光滑的画笔顶端往虎牙上磨。
薛瞻拐了弯儿行至花韵阁的月亮门下时,就见她巧笑嫣兮盯着春桃与秋雨,一会咬笔杆,一会歪脑袋观察婢女的神态,又忙垂首匆匆将其画下。商月楹埋着脑袋,笑意阑珊,正觉着有趣时,忽觉窗前光线一暗,叫她把春桃的眉画得粗了些。
她不耐拧眉,重重啧声,遂一抬头,“谁呀!”一抬眼,撞进倚窗而靠那人的沉静瞳眸里,他还穿着蓝紫襦袍,稍稍歪着头俯身瞧她,见她怔松,又往她画上瞧去一眼。商月楹晓得自己画技拿不出手,忙腾出手来遮他的眼,…不许看!”薛瞻未将她的手拂开,却挑起一侧眉,颇有些忍俊不禁,“夫人作画,倒别有一番风味。”
商月楹仰脸瞪他,不与他计较他言语里的迤逗。就这样捂着他的眼也不那么像话,商月楹悻悻收了手,警惕睇一眼他,默不作声将还未干透的画卷了一半遮掩。
而后,她清清嗓,与他隔窗搭话,“都督怎么来了?今日不忙?”薛瞻撑起两条胳膊在窗边,静静窥她面上那一丝不自在,那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绯红,笑一笑,“又唤回都督?”商月楹仿若被他的话噎住,飞快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改口,“薛、瞻。”想是今日她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难能一见,薛瞻竞也扯开唇畔笑得温润,学着她的语气搭腔:“连名带姓叫薛、瞻,倒也不错。”商月楹….”
二人就这样隔窗而立,一个脸皮子益发透红,一个紧紧盯着那团红。商月楹"…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薛瞻:“自是有要紧事。”
他终是转开脸,朝外头唤了一声元澄,元澄动作飞快钻进月亮门,笑嘻嘻吩咐春桃与秋雨去帮他瞧些东西,旋即遥遥喊道:“夫人,大人今日要替您做架秋千呢!″
商月楹蓦然诧异望薛瞻一眼,见他垂目瞧她,便不自在撅嘴,…你还记得?”
以为他将此事忘却得一干二净呢。
从前在扬州时,她爱翻墙与他搭话,一日爬墙下去不甚摔了个屁股墩,她便开玩笑与他说,日后要他亲手为她做架秋千,她要他将她荡得高高的。虽这样想了几瞬,她面上仍未改神色,只撇开脸嘟囔:“我爹爹与阿娘早就替我做了秋千。”
薛瞻未再瞧她,眼眉处流露出来的笑意却证明他并不信她说的这话。遂听他道:“都督府缺架秋千,夫人若是想荡秋千,莫非还专程回磨盘巷一趟?”
商月楹暗自偷瞄他侧过去的脸,视线不自觉往他勾起的唇畔边一落,很快又匆匆别开。
自那夜她从梦中醒来,发觉正与他唇齿相依,她便有些不自在,可却又说不出是何处令她想躲开他。
非要讲,那便是他用薛瞻的身份,夫君的身份来亲她,少了些情丝逗弄下的旖旎,晓得是他,却也没觉着太过抗拒。就好像,那个吻,仿若就该在那时出现,她哭得伤心,他就应及时出现,细细碾磨着,安抚她,叫她寻求一丝安心。那夜过后的接连数日,她见了他,总有些躲闪之意,前两日靠在榻上辗转反侧,终叫她哄好自己。
分明他亦亲了,那该扭捏的也合该是他!
眼下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都觉着有些甚么东西不一样了,却又心照不宣未提及那个叫人昏沉、叫人遐想、叫人不自觉被卷进去的漩涡。收回思绪,撇撇唇,她只好淡淡"哦'一声,算作应下。薛瞻不再逗弄她,朝她招招手,叫她打帘出来。商月楹喝罢两盏冷茶,捉裙而出,就见月亮门外不知何时摆了几捆麻绳及彩带,还有几块磨刻得圆滑的木板与比她一条胳膊还粗壮的树枝。元青见了薛瞻出来,忙递上铁锹,薛瞻回首冲商月楹瞧上一眼,遂捋了衣袖,复又踏进花韵阁院中,寻了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