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仁";想起江氏祠堂中供奉着的、承载着家族荣耀与使命的丹书铁券;更想起清音走上东宫祭坛那日,隔着熊熊燎燈的火光,遥遥望过来的复杂眼神,那里面有怨恨,有释然,还有他至今参不透的决绝。
“阿有……“他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膝盖重重磕在木榻边缘,额头无力地抵着她的手,身躯止不住地发颤,“那年你问我《柏舟》何解,我只说′髡彼两髦,实维我仪……其实后半句,我一直都从未敢言。”他的声音闷在她如瀑的青丝里,带着无尽的痛苦,“之死矢靡它一-江辞此生,唯愿与徐衡结发为夫妻,同枕共席,相伴一生。”清音取下眼睛上的束缚,含泪浅笑:“先生当初离开江宁时,可曾料想到今日这般光景?”
她纤细的手指勾住腰间的鸳鸯绦,江辞却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用外袍将她裹住。
“不,我不能……不能让你背负上口口的骂名……清音却在此时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一丝嘲讽。“江韫之,你还是那么懦弱,你不敢毁了我,就像当年你不敢带我远走,只眼睁睁看着我深陷泥潭苦苦挣扎。”
江辞怔怔地望着自己仍在不住颤抖的手指,恍惚又回到及冠那日。那时候,族长将一把戒尺郑重地放在他手心,语重心长地告诫他:“江氏子当如尺,丈量天地,不逾分毫。”
可此刻,这双手却连拥抱心上人的勇气都没有,就连那把尺子也在他心底寸寸断裂。
清音缓缓拢起衣衫,坐起身来。她静静地看着江辞眼窝下浓重的青黑,在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这场情劫的真相一一原来在这礼教与情爱撕扯的战场上,最先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江辞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阿蒋,你总说我守礼克己,可若我真能做到忘情绝爱,这里,又怎会一直留着你的闺名?”“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不起。“清音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眸,“就像你永远不会问,为何我宁愿踏入东宫,也绝不愿做你的妾室。”“不是妾。"江辞急切地反驳着,将她紧紧按进怀里,“当初我说要娶平妻,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祠堂里的长生牌位,我早已刻上了你的姓氏。”“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清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眼尾一片通红,“江大人可知道,东宫的合欢殿是何等温暖?太子殿下每一夜,都会为我留灯至天明。”
她冷笑看着她,莹润的指尖划过他绷紧的喉结,“您不妨猜猜,赵殊与我同榻而眠时,嘴里说的究竟是佛法,还是……“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撕裂了凝滞的空气。江辞的手掌还僵硬地悬在半空,他怔怔地看着清音脸上迅速浮起的指痕,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踉跄着向后退去。这是他自束发受教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昔日朝堂上从容驳斥群儒的太子少师,此刻连手指都在不受控地颤抖。
他惊惶地看向清音,却见她含着泪,竞笑着将另半张脸凑了过来:“要不要打得对称些?这样等殿下问起时,我也好谎称是被野猫抓伤的。”“当年你说……说玉碎……
“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毁节。”
清音死死攥着掌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自嘲,“只可惜,我这棵竹早已浸在血污里,哪里还配得上江大人这皓月般高洁的风姿。”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江辞踉跄着扑上去,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滚烫的泪水砸在后颈,混着他急促的喘息,染湿了她的衣领。“阿裤,你总说我一心系着家族的荣光,"他将头埋在她发间,压抑的哽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堂堂而立之年的太子少师,此刻竟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如今我已决定抛下镇国公府,你却不肯要我了……我们逃到爪哇国去,我为你种满山的忍冬花,可好?”
“太迟了。”
清音一点一点掰开他紧扣的手指,弯腰拾起地上的狐狸面具,重新戴在脸上,面具上的铜扣刺破了耳后的肌肤,她却浑然未觉。“当初你都不曾追出城门,如今又何必……”未尽的话语,终是消散在这料峭的夜风里。“阿衡!”
“先生,把我忘了吧。”
清音在面具下狠狠咬破舌尖,血腥气混着泪水的咸涩滋味,逐渐在口中弥漫开,她眸中泪光模糊,却笑着说道:“前尘往事,皆如梦幻泡影,终究是虚妄一场。”
江辞跌坐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抹裙裾消失在视线中。半响,他死死捂住心口,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而他却发出一声绝望的轻笑。
此刻的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用力扯断腰间的玉带,那枚象征太子少师身份的玉牌坠落在地,在脚下碎裂开来。
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封珍藏已久的请婚书。泛黄的宣纸上,“承平十五年三月三,江氏辞求娶徐氏衡"的字迹依然清晰。他用手指蘸着掌心的鲜血,在那个“徐”字上一遍又一遍地画圈,画着画着竞失声痛哭起来。
“当年在上巳节写下这封请婚书时,我以为此生能与你共白头。”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疯魔般的执着,“阿衡,你曾经分明说过,忍冬花的花语是不离不弃,至死不渝…”一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