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泛紫的印记在雪色肌肤上刺目得很。
虽然未经人事,她却知道这痕迹意味着什么。她记得,去年夏天她房里的丫鬟青黛也是这样。那日她去绣房取新裁的衣裳,正撞见青黛与马夫家的儿子躲在廊柱后头私会,颈子上就有着这般相似的淤痕。后来府里的嬷嬷们私下嚼舌根,说这是“情印",是“夫妻敦伦之乐”,是炽热亲昵的见证。
可如今这印记却落在清音苍白纤细的颈侧,在衣领半掩下若隐若现。这本该点缀在红烛喜帐里的旖旎痕迹,却出现在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身上……赵殊这般行事,既像是在炫耀猎获的战利品,又像是故意撕开镇国公府最后的体面。一时间,江映雪只觉得胸腔发闷,眼眶酸涩得厉害。清音被她看得不自在,抬手拢了拢衣襟。很快,茶摊老妪送来三碗杏仁茶,蒸腾的热气里,她强笑着拉两人在条凳上坐下。王令仪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拈起一颗糖雪球就往她嘴里塞:“快尝尝,我特意让厨娘照你从前喜欢的口味熬的糖浆,还加了去年收的梅子露。”说话时她一双杏眼斜斜往金缕阁方向瞟,撇嘴道,“那阎罗王还真放心让你独处?该不会是藏着什么诈吧?”
清音闻言抬手点在她鼻尖,笑道:“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王令仪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不过想到东宫那群凶神恶煞的侍卫,到底是没敢再造次。
而江映雪望着清音消瘦的侧脸,话到嘴边转了又转,最终只化作一句:“阿音,你在东宫,可还好吗?”
清音正要开口回答,忽见人群中一抹玄色衣角一闪而过。她微微一顿,旋即笑着拈起一块玫瑰酥,喂到江映雪唇边:“太子殿下待我极好,前日还遣人送来南海沉香供我享用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金缕阁二楼亮起了灯火。王令仪眼尖,猛地扯了扯清音的袖子:“阿音,你快看!”二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那扇雕花木窗半开着,赵殊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慢悠悠地把玩着酒樽。他似有意一般,朝着这个方向举杯示意,嘴角噙着一抹笑,瞧着叫人莫名心头发慌。
江映雪见状,不禁想起太后召见时说的那些话,一股苦涩之感,悄然在喉间弥漫开来。
清音却神色如常,淡淡道:“别理他。“转头拉着王令仪问,“令仪,你上次说要给我看的新绣样带来了么?”
王令仪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讷讷地点头:“瞧我这记性,今日出门急,忘带了,我这就叫人回去取。”
三人又在茶摊坐了约莫半个时辰,此时已近戌时。茶摊的老妪已经开始收拾碗盏,木勺碰着陶碗,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王令仪看了看天色,皱眉道:“都这个时辰了,阿音,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她欲言又止,目光不自觉地往金缕阁方向扫。清音垂眸,轻轻摩挲着茶碗边缘,碗中的杏仁茶早已凉透,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脂膜。她沉默片刻,抬头笑道:“无妨,再坐一会儿。”江映雪看着她强撑的笑,心头酸涩更甚。她伸手覆上清音的手背,触到一片冰冷:“阿音,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们说。”清音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只是今日见到你们,不知不觉就想起从前……”王令仪刚要接话,街角倏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东宫侍卫正朝茶摊走来,为首的是赵殊的心腹周统领。
周统领在两步远外站定后抱拳行礼:"姑娘,殿下说天要下雨,请您回阁里用晚膳。”
清音眼睫颤了颤,却笑着起身:“难为周统领跑这一趟。”她转身之际,江映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截手腕细得能摸到骨头,冰得像块冷玉。
“阿音……“江映雪喉头发紧,余光瞥见周统领阴鸷的眼神,终究松了手,“多保重。”
清音却反手握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今日难得相聚,何必急着回去?”
她转头对周统领笑道,“烦请周统领回禀殿下,我与两位姐妹许久未见,想再叙叙旧,顺带去春风楼用些膳,晚些时候我自会回去。”周统领眉头一皱,正欲开口,王令仪已经跳起来挽住清音另一只胳膊:“正是呢!春风楼新来了个苏州厨子,做的蟹粉狮子头最是地道。"说到此处,她故意提高声音,“再说我们阿音又不是囚犯,连顿饭都吃不得了?”街边几个行人闻言驻足,朝这处看来,周统领脸色更难看了。清音适时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玉牌,在他眼前一晃。那玉牌莹润如水,上面刻着东宫独有的纹样,显然是赵殊亲赐的信物。“这是殿下上月赏的出入令,统领若不信,大可派人跟着。”周统领神色微变,终究不敢违逆,只得抱拳道:“姑娘既有殿下信物,属下不敢多言。只是还请姑娘早些回去,免得殿下挂念。”清音含笑点头,待侍卫走远,才微微舒了口气。王令仪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揽住清音的肩膀:“好阿音!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听话,不愧是跟我王令仪拜过把子的!走走走,咱们快离开这晦气地儿!”江映雪还有些迟疑:"阿音,这样……真的无碍吗?”清音笑道:“无妨,他今日在金缕阁宴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她顿了顿,又低声道,“况且……我也有些话,想同你们说。”说罢,三人沿着长街往春风楼走去。
王令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