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74章
清风明月,琴声悠荡。秦般若睡得晕晕沉沉,忽然江心乍然起了波澜。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将她惊醒。
绘春从外急急走了进来,点了舱内烛火:“吵到您了?”秦般若撩开帐子,向外望去:“什么情况?”船舱外的琴声也停了下去。
绘春捧着斗篷给女人披上,轻声道:“叫人去瞧了,应当很快回来。”正说着,就有暗卫折了回来,立在门外纠结半响:“一些糟污事不敢叫太后细听,属下已经处理了。”
秦般若被那一声惊叫嚷得再没了睡意,按了按眉心:“什么事?你怎么处理的?”
暗卫抿着唇道:“是一妓女和个船夫…….”绘春登时喝道:"住口!”
暗卫连忙道:“属下失言。”
秦般若摆了摆手,面色不变:“你怎么处理的?”暗卫觉得自己处理得非常解气,提了提声音道:“属下将那船夫瑞下了水,让他把人送回去。”
屋内灯火通明,太后淡淡嗯了声,继续道:“然后呢?”暗卫一愣:然后?然后他还能做什么?给妓女报官?秦般若:“把那女子带进来吧。”
绘春脸色一变,忙道:“太后怎么能见那样的人?”秦般若瞧都没有瞧她,继续朝着外头暗卫道:“去带人过来。”暗卫.是。”
没一会儿,那妓女上来。
一身蜜荷色衣裙,形容虽然狼狈,但乌云?耆,眉眼含娇,如春日海棠当梢而立,生得果然美丽。
“奴家林仙儿见过贵人。”
秦般若应了一声,问得干脆利落:“你既不愿意,为什么夙夜到这江心中来?”
话音落下,那女子眼眶更加红了。
“贵人容禀:奴家是秦淮乐伎,同城南的马秀才两情相悦,只可惜他家贫办不了彩礼。“说到这里,女人擦了擦眼角泪水,“如今到了年纪,妈妈逼着奴家接客。奴家誓死不从,却不料…妈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秦般若静静听着,神色如常的哦了声:“叫人将你骗到江心欺辱?”林仙儿以帕掩面,哭得细细碎碎:“不是骗。奴家每日晚上都会从后门渡船去那秀才家中,一来二去,对这船夫也没了戒心……谁承想……他收了妈妈的钱,要要要.……”
秦般若明白过来,问她:“每夜渡船去做什么?”林仙儿红了脸,不说话了。
绘春眼中现出鄙夷神色。
秦般若却不觉什么,男欢女爱本是常事。只·...…“你们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林仙儿咬着唇摇头:“不是,等二郎中了举人,妈妈肯定就会同意我们亲事了。”
“若是他中不了呢?”
“他会中的。”
秦般若望着她:“若是中不了,你怎么办?”林仙儿:“奴家已经攥了些私房钱,若是明年他仍旧没中……奴家就给自己赎身。”
秦般若提醒她道:“你的妈妈或许已经等不到明年了。”林仙儿目中顿时现出迷茫崩溃,跪下磕道:“求贵人救救奴家。”秦般若望着她摇头:“我能救你什么?”
林仙儿红着眼道:“奴家已经攒了八十六两,连带一些珠钗首饰,还差五十两。奴家求贵人…借奴家五十两银。暂且容奴家先把身子赎出来。”秦般若点点头,朝着绘春摆了摆手:“这个好说,你立下字据就好。”绘春给宫人一个眼神,示意拿笔墨纸砚以及银两上来。那林仙儿身为乐伎也懂些笔墨,一应写好之后,绘春将银两递给她,然后又着人送了回去。这个时候,琴声再次冒了出来。
秦般若想到还有一个琴师在船上。
“叫他也过来。”
一日奔波,半宿没睡。那琴师面色却不见憔悴,只是病白的面容更加惊人了一些。
秦般若拨了拨茶盏中的浮沫,淡淡道:“你准备一直管那些人吗?”琴师眉头微挑,给她算了一笔账:“那一百三十四人,按着每人每天一文钱来算的话,是一百三十四文。每十文重一两,也就是十四两八钱。如此每个月算下来是四百四十四两,一年算下来就是五千四百零二两。”“我想管也管不了。”
说到这里,琴师给她算了一笔账:“前几个月,好的时候我每月有个百十来两银子,那些年纪大一些的每日出去做工也能赚个三四文钱,一个月加到一块也有个二百两。再加上我又朝朋友借了一些,方才勉勉强强足够温饱。”琴师眸光慢悠悠地转向秦般若,叹了口气:“可也只是温饱,生病是万万不敢生的。一旦病了,这命也就去了一半。不过还好这些都是野孩子,人野命也野,喝点药扛扛就扛过来了。”
“昨日里得了贵人赏,多了二百两。今夜下来又二百两,再加上这两日来的行程也有一百两,可于这些人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啊。”“贵人菩萨心肠,不如也先借那扬州孤儿所……五千两吧。”秦般若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五千两,你也真敢开口。”琴师:“那三千两也行。”
这琴师长得清风明月,雍容尔雅,说话间却是句句不离钱财,可偏偏不让人觉得恶俗。
秦般若眸光流转,乜了他一眼:“你也想掉水里醒醒神?”琴师叹了口气,面容遗憾:“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那看来这些孩子只能自己管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