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淡淡,语气也仿若平常:“皇帝若是非要哀家喝,就拿诏狱的办法来逼哀家喝吧。”
新帝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儿子怎么会这样对母后呢?母后既然不想喝,那就不喝了。”
秦般若恹恹地垂下双眼,扫到男人掌心的绷带顿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问,继续道:“皇帝还有事情吗?”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新帝却没有起身,唇角的笑容似乎还在,却感受不到什么温度,声音也哑哑的:“母后一定要同儿子生疏至此吗?”秦般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张贯之没有死。可是母后……“皇帝顿了顿,语气冰冷,“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秦般若抬头看向新帝,目中淬出所剩无几的光芒。新帝忽然觉得这光刺眼得很,他倾身看过去:“母后,有时候,死人不如活人更好用。这是您当初教给朕的。”
秦般若瞳孔颤了又颤,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将话问出来。新帝冷笑一声,解开手上的绷带,鲜血并没有完全止住,稍微一撕扯就又破开了,血腥味瞬间溢了出来。秦般若垂眸望过去,有心心想问却卡在喉咙问不出囗。
鲜血顺着掌心往下,新帝右手并指擦过一些,抬眸问她:“母后想问怎么伤的?”
秦般若低应了声,张了张口:“可是有刺.………”话没有说完,男人已经将手指送入她的口中,咸腥,温热。秦般若整个人都呆住了。
新帝甚至按着舌面搅弄了两下,方才撤回手来,回道:“没有刺客。”话音落下,秦般若方才回过神来,气得眼都红了,抬手就朝着皇帝脸上打去,却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语气淡淡道:“母后,儿子明天有春祭。若是实在生气,回来再打也不迟。”
秦般若气得更狠了:“滚出去!”
新帝达成了目的,慢慢松开她的手,后退着出去。男人掌心的鲜血几乎都落在了她的手腕,雪白莹润之上,红得刺眼。秦般若深吸一口气,叫道:“来人!”
绘春等人一早就听到了动静,不过两个主子都不发声,哪个敢进来。如今瞧见皇帝一手鲜血的出去,又听到太后气恼地出声,连忙脚不沾地的进来,小心翼翼道:“太后?”
秦般若赤着脚起身下床,朝着后殿走去:“备水!把这个混账落下的脏东西都清理干净。”
“是。”
秦般若入了温泉池,将腕上鲜血尽数洗去,闭了闭眼压住心头泛起的莫名悸动。
好像不属于她的悸动。
渴望。
想要更多的渴望。
“皇帝?不是,张贯之……“秦般若觉得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梦境。春和景明,那人坐在梨花树上朝她招手,光线太过温和也太过明朗,她几乎瞧不清男人的音容笑貌。可是莫名的,她似乎听到了那人在问她:“跟臣走吗?”
秦般若怔怔出声:“去哪?”
“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那是哪里?”
男人的声音越发温和起来:“天涯海角,岭南之南。”提到岭南,秦般若的目光倏然一刺,问他:“你死了吗?”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画面倏然一转。天昏地暗,日月消弭,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浓雾。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双苍白大掌拨开浓雾,照着她的后颈掐来。她忍不住尖叫一声,下意识朝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地面突然裂开一条深沟,秦般若整个人就从缝隙坠下,如坠深渊。可是再落定下来,她似乎又回到了大兴宫。朱墙高耸,三色琉璃瓦绚丽多彩,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踪影,就好像整座宫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秦般若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一直到紫宸殿。龙椅之上高坐着一个男人。
“贵妃,你来了。”
是先帝。
秦般若毛骨悚然,声音却冷静:“你不是死了吗?”“是啊,朕死了。可是朕的儿子还活着。“先帝说完之后,整个人如同轻雾一般散去。那龙椅之上重新浮现新的人影,正襟危坐,肃穆庄严。他叫她:“母后,过来。”
秦般若瞳孔遽缩,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转身朝后跑去。新帝仍旧坐在龙椅之上,语气平静:“母后,你去哪里?”秦般若脸色惨白,不知道为什么,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新帝仍在身后慢悠悠道:“母后,你又能去到哪里?”惊雷劈下,秦般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闪电穿过帷幔落在脸上刺出一片惨白。
秦般若目光空洞地望着帐外,人影憧憧,如同厉鬼。二月二,龙抬头。百鬼蛰伏,青龙生。
新帝刚从祭礼上下来,一身玄衣衮服回到龙辇,不及闭目养神,就有暗卫迎了上来,面色难看,神情不楚。
“怎么了?“新帝按了按眉心。
暗卫吞了吞口水,声音艰涩道:“太后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