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
烛火昏黄,重重帷幔落下,新帝立在帐前,眉眼陷于昏暗之中,显得神色冷峻,语气冰凉:“太后怎么了?”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收回手,眼皮耷拉着,似是心下盘恒了一番才慢吞吞开口:“病从火从心,一个人从娘胎里出来就带了火毒。火毒消减,则大病不生;火毒兴旺,就会有各种症状。太后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心火淤积于胸,再加之早年间身体受了寒凉,如今火寒相冲,一时都并发出来了。如今发出来并不是什么坏处,趁早发现趁早解决了也好。不过,药物终归是旁道附属,若要太后病愈,还得心情舒畅。只要心情好了,再辅以汤药,病情就一定能好转。”
新帝垂眸望过去,眸色深深不知想了些什么。老太医低着头,,一句不敢出。
“去开方子熬药吧。"不知过了多久,新帝终于出声了。绘春领着人下去,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新帝掀开帷幔,低头瞧了过去。女人双眼睁着,笔直地望向头顶帐子,似乎失了焦距也似乎失了目标,听到动静又慢慢阖上。
新帝愣了一下,抬手将帐子挂在玉钩上,低声道:“母后醒了?”秦般若将被人放到帐外的左手收了回来,闭着眼扯了扯嘴角:“哀家又不是个死人,被人这样摆弄也不醒。”
新帝笑着解释道:“母后说什么胡话。是儿子冒失了,儿子过来请安时候,听说您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担心母后身体还没好,就想叫太医再过来瞧瞧。秦般若转了个身子,不想说话。
新帝唇角收了收又重新勾起,语气越发低柔:“那明日春祭之后,朕陪着母后去骊山转转,这会儿山中野兽也该出来觅食了。”秦般若打断他:“饶了它们吧。”
新帝轻笑一声,应下她继续道:“那不如江南走一走?如今那头已然回了春,景色怡人……”
“哀家没有兴趣。”
新帝唇角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垂眸盯着她止住了话头。女人背对着他,只留出弧线分明的秀颈玉肩,温柔却又格外冷漠。沉默一旦开始,就几乎以不可抵挡的形式蔓延。从呼吸之间,一直蔓延到整个帐内,再顺着洞开的帷幔缓缓扩散至整个内殿,将案上的炉烟都生生停滞下来,变得谨慎缓慢。
“母后,可是因着张贯之的事怨怪朕?"新帝的语气也慢慢变得冰凉起来,听不出什么温度。
秦般若没有说话。
新帝却盯着她的背影继续道:“在母后的心里,到底是他张贯之重要,还是朕重要?”
秦般若仍旧没有出声,只当没有听到。
新帝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道:“他差点儿杀了朕,母后都忘了吗?朕身上的毒,母后也全当没有了是吗?”
秦般若慢慢睁开眼,眼神空空地望着床围子。新帝闭了闭眼,语气仍旧冷:“春祭三日。母后瞧不见儿子,或许会更开心一些。”
男人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出了殿门瞧见绘春端着汤药侯着,满心怒火登时散了个干净,可是语气仍旧不善:“打开。”绘春掀开药盖,白烟瞬间冒了出来,浓雾一般瞬间湿了眉眼。“拿把刀来。”
一旁的守卫登时将腰间的花柄桃皮鞘兔胆佩刀递了上去。新帝斜着瞅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目光却好像在看一个傻子。周德顺连忙斥下去,上前一步道:“底下人去拿了,马上过来。”话音落下,就有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奉上一把三寸长的匕首短刃。新帝淡淡接过,顺着掌心割了下去,鲜血瞬间淋漓一片。众人一片惊呼:“陛下!”
新帝只当没有听到,将鲜血滴在药盅,差不多三息的功夫,新帝收回手,看向绘春:“端进去吧。”
周德顺连忙拿绷带给新帝包好伤处,口中唏嘘叹道:“陛下,怎么能让您损伤龙体呢?”
绘春看了看新帝,又瞧瞧药盅,神色有些迟疑:“陛下,太后她不一.…新帝接过药盅重新折回了内殿,幔帐仍旧半开着,里头的人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新帝走到床前坐下:“母后,该喝药了。”秦般若动也没动,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新帝将药盅放到床前一旁的矮几上,俯身带着人肩头转过来,垂眸瞧着她:“母后喝了药,您想做什么,朕都答应。”秦般若慢慢睁开眼,眼中露出些许的讥讽笑意:“哀家能做什么呢?”二人视线相碰,新帝率先挪开了目光,倾身端过药碗来,拿药勺搅了搅,缓缓道:“只要母后养好了身体,您做什么都行。”秦般若厌恶一般地瞥了那药碗一眼:“哀家不想喝。”新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您若是不喜欢喝,喝了这一次也就行了。”秦般若提了提声音,再次道:“哀家说了不想喝。”新帝重新搅拌起来,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那您喝两口,若是实在不喜欢喝…
秦般若慢慢坐起身来,从他的脸上慢慢过渡到男人手里的药盅,又慢慢抬手接了过去,双手握着药碗,闻着药盅的苦味和腥味,恶心一下子就泛了上来,不过落到面上却只是拧了拧眉,不见多余情绪。1她凑得更近地闻了闻,然后下一秒砰地一声就将药盅摔了出去,瓷片碎了一地。
汤药顺着床沿洒落,湿了些许衾被,也湿了新帝衣摆。秦般若淡淡收回手,望着新帝道:“哀家说了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