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70章
外头细细密密又飘起了雪花,落在廊下,黏在窗棂上,生生泅了一片。秦般若手里拿着小铜火箸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手炉里的灰,瞧见绘春端着一碗汤盅过来,淡淡地收回视线:“怎么又端过来这药了?”绘春捧着药上前,笑道:“太后怎么还怕喝起药了?原本您身体就被折腾得厉害,又出宫受了这一场罪,再不好好将养将养,怕是会要落下病根的。”秦般若无动于衷,仍旧垂着头不瞧不看:“哀家不想喝。”绘春动作一僵:“那奴婢跟太医署的人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暂时停了。”秦般若也没理会她,径自拨弄着炉灰,翻起一片银雾火星。绘春招了个小宫人过来,让其将药端了下去,又缓步上前,低声道:“太后是有心事?”
秦般若慢慢停了手头的动作,抬起眼皮瞧向她,直将绘春瞧得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方才搁下手,抬手摸向女人脸颊,语气悠叹:“你这次回来,瘦了很多。“上次的事,到底是哀家连累你了。”
绘春原本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听见这话笑道:“哪有主子连累奴婢的道理?再说了,太后这么多年都是奴婢跟着过来的,您的不容易,没有谁比奴婢更清楚。您怎么想的,奴婢也明白。只是……要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在这个时候您确实不太适.…”
绘春顿了顿,望着她叹道:“先帝丧期未及半年,新帝就算是您一手养大的,也不能瞧着您这样给先帝戴绿帽子。”秦般若慢慢松开手,觑着眼瞧她:“你的意思是哀家错了?”女人的语气幽凉,神色也变得不同以往的淡漠。绘春扑通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秦般若慢慢起身,没有说话也没叫她起身,从她的旁边擦着走过。出了外间,瞧见宫人轻声扫弄着屏风上的金线山水,斜了一眼,冷冷道:“别弄了,弄得再干净也不过是些假山假水,有什么意思。”话音一落,宫人霎时禁了声。
女人转身入了内室,清扫的小宫人连忙低着头往外走,秦般若脚步一顿,冷笑一声:“哀家就这样可怕吗?”
所有宫人扑通通一齐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出。秦般若重新躺回榻里,闭上眼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看。新帝来的时候,雪下得更密实了。
窗外一片雪白,睁开眼的瞬间,几乎被刺到了一般,下意识闭了闭眼。新帝手指掩住女人双眼,掌心温热,语气低沉:“母后醒了?”秦般若顿了顿,唇角下抿,抬手推开男人手腕,慢慢坐起身来:“皇帝什么时辰过来的?”
新帝就坐在榻前一侧,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笑了下:“刚来没多久,母后就醒了。”
秦般若淡淡应了声,高声道:“来人!”
绘春匆匆走了进来,脚步还有些踉跄,似乎膝盖有些不听使唤。秦般若只当没有瞧见,冷着脸道:“陛下来了,也不知道喊醒哀家。是打量着受了委屈,就惫懒了是吧?若是不愿意再伺候哀家,趁早换个高枝去攀。”绘春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涌出泪花来,不过强憋着泪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新帝知道她这是在点他,接道:“是朕让绘春别喊母后的。”秦般若点头,眉眼扫了过去:“起来吧,皇帝来了连个凳子也不知道搬,越来越活回去了。”
绘春目光落向软榻上坐着的新帝,二人相向而坐,相距不过一手臂的长度,显得亲昵温情。从前并非没有过,甚至更亲呢的相处也有过,可从来不见女人如此动怒。
新帝面上神色不变,站起身来:“这些小事哪里值得母后这样动怒?母后若是觉得这些人伺候的不周到,就都换了。”秦般若轻呵了声,语气恹然:“换不换的,有什么意义。来回还是这些人。”
新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去,方才道:“母后不高兴?”秦般若仰头静静瞧了他半响:“没有。”
新帝蹲下身子,声音低柔:“儿子明日出宫行耕措礼,母后可要一同出宫散散心?”
秦般若望着他,语气说不出的寡淡无味:“不必了。太医既然说了让哀家静养,那就在宫中养着吧。”
话音落下,女人重新躺了回去,背对着他闭上眼:“哀家累了,皇帝自便吧。”
新帝瞧了她一会儿,慢慢起身出了永安宫,早上还算和煦的面容浑然冷了下来。
天色低沉,白雪密密匝匝的落满了红墙绿瓦。宫人们前脚扫过,后面又铺了一层的白。新帝上了龙辇,单手支着太阳穴位置,闭目养神。周德顺跟在一旁,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路回了紫宸殿,周德顺本要跟着新帝入内,却听得男人声音冷冽:“都在外头侯着。”
周德顺脚下一停,慢慢往后退去,守在了殿外。殿内早已经跪了一个人。
头发花白,一身藏青色服饰,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地不知趴了多久,鼾声都冒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个惊起,打了个猛子又重新跪了下去:“陛下万安。”
新帝脚下一停,冷呵了声:“睡得挺香。”那人连忙道:“老臣殿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新帝没什么搭理他的心思,缓步转过龙案,坐下身来双手交扣在案上,开门见山道:“知道朕把你叫回来做什么吗?”那老头眨了眨眼,悄悄抬起眼皮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