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
自大梁与西齐交战起,朝中每年都要为西北边关开′识洞韬略 专辩将相科’制举选拔人才,较常科早,多设在九月,除兵部与武学特选,国子监太学内有全才通才欲试,亦可跳过年终常科,由祭酒破格荐往制举。李元熙眼下缺的正是能证明她六学皆通的考试。她等不到年末大考了。
待王昀以臣礼半坐,李元熙温声问:“今岁的将相科可还是开在九月?“王昀微愣,下意识颔首,“确是。”
李元熙道:“我欲试此科,还需你来荐举,然而我入学时日不久,并未有出考绩,学内可否在八月末以制举名义特开六学通考,获得上等课绩者,制常二科均可直送应试。至于此间所花销的额外经费,日后我再批复于你。”对有志于六学皆通的学子而言,此举可多一次机会,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要劳累学官与博士们,或可许以钱帛酬谢。李元熙说完,顿了顿,她怎好似欠下不少金银人情。噢,还有谢玦一愿。她如今身无分文,蕙娘给的那袋银子,倒是基本都打赏给了谢玦。宫中财资,也不知是由平安看管,还是归了内库。不过若是没了也不打紧,从皇帝那儿再拿便是。李元熙理所当然。
王昀望着女郎,双唇嗡动。
这熟络的摊派事宜,与公主惯常言语实别无二致。身侧有人淡淡道:“祭酒大人若囊中羞涩,我阴狱司账上尚有些余资可调用襄助,何必如此烦忧,瞧您将手中书卷都快攥破了。”王昀讪讪然,垂眸抚平书卷,笑叹摇头:“倒不是为这。”“我只是在想,女郎为何要选此科。“他复抬头,眼中有关切的忧愁,“凡登科者,多会被派往西北边线,因苦寒艰险,三十余年来,尚无女子及第。”李元熙不语。大巫之咒,仅皇室掌权人、师父及玄真知晓内情,她不好同王昀解释。
看她沉默,谢玦倒是对王昀笑了笑,“女郎应是想去西峪关,有云磨大将军在,必会护女郎周全。”
王昀看了眼谢玦,只觉那笑令人不寒而栗,倒不如不笑。李元熙顺着点点头,谢玦这话也没错,那云麾将军想必便是卢济戎了。王昀不由往谢玦面上看,对方好似实在笑不出来了,绷着下颌冷了面容。他内心复杂难言,谢玦此人,断阴司诡案,下手狠绝,行事无所忌惮不惧恶名略彰,可谓心性坚忍非常,年岁越长,愈发冷漠,如今他却为这女郎连连破例动容他眼眶发热,如叙旧般温雅道:“如此,某自当谨遵女郎之谕。说起小卢将军,他当年正是以将相科′敕头及第,一去守边,竞也有十来年了。”“环之,我记得你年前还去过西峪一趟,可曾见着小卢将军?”谢玦冷冷吐出两字,“不曾。”
青红在厅外挠头,大人不是和卢将军打过一个照面么?他给忘啦?李元熙微微出神,问道:“他去边关时年岁可有二十?”王昀回忆推算:“应是满了罢。”
窗外蹲着的卢济云探头插嘴道:“我阿兄二十生辰一过,连夜便收拾行囊赶赴了西北边境,惹阿娘哭骂了好几日呢。”案子差不多了结,卢济云确实无辜,青红看他自堂屋翻窗出来,也懒得驱赶。
李元熙抬眸看他,想起卢济戎同她说的话,直问:“你阿兄成亲了么?”卢济云一时摸不着头脑,摇摇头,“阿兄道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娶亲,阿爹阿娘拿他没法子。阿兄不开口应承,媒人连门都不敢登。前几年阿兄难得归府一趟,阿娘私下里给张罗了几位表姐让阿兄相看,也不知阿兄怎么看的,几位表姐都、都吓跑了,反正是没成。”
涉及自家表姐丑事,卢济云含糊带过。
李元熙垂下眼,手指绕着腰间丝绦,意味不明地低低呵了声。卢济戎那莽夫,可是唯一一个敢对她直言称"想尚公主'的人。意气风发的少郎君,屈膝跪在她裙边时,如最忠驯的猎犬,然其眸中却满是生机勃勃的狼之野性。
母后溺爱她,从无规矩方圆。
私下闲谈笑称除玄真外,余者五人,皆列驸马之选,她便是全看上了也无妨。
李元熙观同龄多如稚儿,自是好笑,却没想与母后分说。只卢济戎少年勇武,是六人中最强壮的,确实令她看他有一二分不同。驸马一事只是说笑,六人并不知晓,而卢济戎竞敢胆大包天向她′求娶',又让她心生异样。
他如今,还想着尚公主么?
也不知卢济戎见了她,可会不会如崔数那般哭上一场。李元熙并不知自己眼中含了戏谑柔情,也自然没留意,身侧两位伴读面色各有各的晦暗。
王昀蓦地想起谢玦那夜古怪的上香之举,苦涩失笑。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