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3章
李元熙秀眉微拧。
多年前宋钧在她眼中便是十分清正的工部要员,故而对宋秉也多几分宽容,前夜里宋钧匆匆路过,她亦瞧得分明,人依旧是一派正气。她不由按下荒唐的猜测,转入浴房,摇铃唤了两名仆妇来服侍沐浴。谢玦说仆妇手粗,实则还是极为妥帖的,李元熙浴至一半便困乏睡了过去,念及两妇人,并未将大巫咒鬼放出。
又小半时辰,仆妇才小心托抱着女郎由小门入东厢,见谢司主于屏风处候着,自觉将女郎送至郎君手上。清冷暗香浮动,闻得出两人用的香方相类的澡豆,仆妇见惯二人亲密,垂首默默退离。
谢玦脊背绷紧,他第一次抱着睡去的女郎,颇有些不知所措。她只穿着洁白中衣,双颊红润,呼吸绵长,似软和的一团雪,谢玦暗斥那仆妇伺候得粗心,领口怎不系拢些,修罗躁动得他神魂俱颤,艰难移开目光,脚步轻如流云,缓缓将她放上床榻。
待绣花似的掖好锦衾,下了半帐,他仍不愿走,眼底波诡云谲,专注看了许久,又取来一方干净棉帕,在榻边坐下,轻柔捧着她的乌发,一丝一丝的拈来细细擦拭。
谢玦心安理得地想:十五年这般久,他总要争分夺时的补回来。女郎发质极好,也免不了一二断发,他便以帕裹好藏进袖里。李元熙未放出咒鬼,睡得并不算深,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谢玦还守在一旁,随手扯了个引枕砸过去,不悦道:“几日几夜不合眼,你是要成仙?”她放出众鬼,神魂彻底安宁,沉沉睡了过去。修罗被制,谢玦困意上涌,听厅门无风自合,房内暗下不少,知是跟着女郎那小鬼躲出去时不忘关门,扯了扯唇,索性将引枕垫在脑后,屈膝在脚踏处躺下。
公主爱洁,仆妇洒扫得勤,各处都纤尘不染。谢玦在令他心安的香风里浅眠。
梦到年少时公主视他为无物,少郎君执拗扭泥,假装不在意,亦不甘行那谄媚讨好之事,他看得愤怒与鄙夷渐起,她本君主,他有何自视甚高的,便是给公主当狗又何妨?
恍惚中似有什么坠下床榻,他心中记挂着女郎还在身侧,没敢睡沉,立刻睁眼伸手去接,绵软温热落入掌心,修罗比他醒得更快,肆无忌惮地抚了抚,他如触着炭火似的飞速收回手,连内劲都来不及使,脸上泛起微红,翻身半跪,呼吸急促地喘了两三息,才拎了木屐过来轻轻搁下。李元熙习惯赤足下榻,没想到谢玦贪图好眠得寸进尺,竞直睡她榻边,差点踩他身上。
正没好气,又瞧他慌得不敢抬头,细声哼道:“足衣呢?”谢玦垂眸掩下恼人的狼狈,规规矩矩地给女郎着袜穿履。天色近黄昏,用过晚膳,李元熙往宋秉院中来。此处由刑部卫士把守,左右堂屋各关押着卢济云和郑义。青红正在门道挠头,瞧见他两立刻眉开眼笑,颇有三秋之隔的意思,一时话密得像下雨。
称他已审问过郑义,对方只说是看不过卢济云在太学横行霸道痴缠小娘子,冲动而为。
李元熙不置可否。
郑义此举冒着极大风险,一经发现,必被昭告退学,仕途无望。早在他当众拆穿林溪身份那日,谢玦便查过此人,与王文瀚是表亲,郑氏行商,仰仗王氏极多。这两日青红也没闲着,探了些消息。诸如王文瀚对赵念斯有意,而卢济云却是赵念期与崔数两人诗词酬和的信使。若说有仇,不如说是王郎君看不过卢济云。可郑义咬死不认,揣测也无法成为证据。
青红看了眼自家大人,怪声怪调道:“崔侯爷实乃风流人物,莫说太学里的小娘子欲攀附交际,君子楼但凡有他在场的诗会,必贵女云集,掷花献果,我家大人则不然,洁身自好,连只母猫儿都近、呃。”谢玦冷眼一瞥,青红吓得住嘴。
李元熙思及崔数这两日呆头呆脑的模样,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院内油毡布都撤了,台阶已被冲刷干净。
还未入后舍,门外便听得两人说话。
一者暴躁:“这蠢货真是男子?不是妇人怀了胎么,日日吐,夜夜吐,喝口药这般费劲!再治下去,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散了架了!还有那小女娃,怎还不来?”
一者温吞:"国老勿急,药童多喂几次,总能喝上几口的。”青红连门都不入,想必是被李国老骂惨了。李元熙笑了笑,曼步走入厅中。
里头两人见了她,齐齐收声。
还是王昀先站起来,他白衣翩翩,手里握着卷书,另一只手负在身后,温柔地望去。李国老觑了眼王昀背后紧握成拳的手,恨铁不成钢似的啧了声,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像罢了,至于么!
女郎走近,李国老以不符他年纪的灵活霍地起身,不自觉退开两步,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视,拈须道:“小女娃,老夫的厚礼呢?”李元熙悠悠:“千年血参一只,寒仙山灵芝一对,龙涎凝香珀一枚,护心兰两株。”
李国老越听眼睛越亮,正激动地要抚掌,听女郎又补了句:“来年再给。”“来年?老夫这把年纪,来年我都要封棺材板了,小女娃你莫不是在诳我?!″
李元熙一脸无辜,这些俱是宫廷秘藏,她总得回宫了才能赠下罢?遂宽慰道:“老丈安心,你若入了土,我一诺千金,便是烧,也会给你烧去的。”李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