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皇后与孟大人相谈甚欢,是聊起什么高兴事了?”
郑明珠正要起身,萧姜便按住她的肩,紧接着在她身侧落座。另有一年逾五十的男子跟在萧姜身后,身着铁甲盔帽,目光炯炯。该是北军中尉安启。
当年安启与郑太尉一同入仕,追随郑氏多年。“末将安启,拜见娘娘。”
安启话罢,又向孟元卿微微点头示意。
“安大人请起。”
“大人与父亲多年至交,真论起来,本宫唤您一声叔伯也不为过。”郑明珠说道。
听到这话,安启本就躬起的腰更弯下去几分,他悄悄打量着萧姜的神色,语气带着惶恐:
“娘娘这话,便是折煞末将。”
这新君好端端地,怎么就跑到北军营来了。带着几个不成体统,走傩人出身的郎官到军营里,与他手底下的几个小将顽闹。成什么样子。
“安大人诸事繁劳,且去忙碌。方才与郎官角抵的几位小将军进来。”萧姜吩咐道。
“是。”
安启部下五名校尉,除却在城外巡逻的屯骑校尉外,剩下四个今日恰在军营里。这几人年岁都不算大,方才在帐外与傩人角抵的,正是他们。今日这场角抵,萧姜看得尽兴,也欣赏他们的身手,各自给几人赏赐了不少的金银。
在军营里玩乐,是不合规矩。
可命令是皇帝下的,谁得了金银会不高兴呢。自从与乌孙在乐元一战,军饷大大缩减,军中将士的日子不如从前。赏过之后,今日来这北军营的目的也达到了。郑明珠和萧姜同道回宫,仪仗浩浩荡荡沿宫墙驶入未央宫北门。夕阳下落,马车内光线黯淡。金铃均匀规律地响起,晃晃悠悠催人入眠。连日噩梦,加之身子亏空。路程还未行驶一半,倦怠感便涌上来。郑明珠倚靠在车内软枕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一只手掌圈起她的腰腹。身子被放平后,她翻身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蜷在充斥着木香的怀抱里。这一觉很沉。
再醒来时,已近深夜。
冷月高悬,雕刀片片削下木料,发出簌簌声响。一盏小灯燃在寝殿几案旁,忽明忽灭,这声响便从案边传来。郑明珠缓缓坐起来,她刚睡醒,思绪仍混沌。目光滞滞地看向案边的男人。萧姜闭着眼,指尖在木料上试探,摸索到正确的位置后,才缓慢地刻下一刀。
她赤足下榻,来到几案旁拿起那盏灯烛,将另外几盏点燃。漆暗的寝殿立时明亮,亦照明了男人隐匿在黑暗中的眉目。萧姜睁开眼,放下手中的雕具。
“灯火太暗,伤眼睛。”
少女脸颊压出几道睡痕,发髻顶翘起两撮发丝,带着几分憨态。若是能傻些,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痴人……
萧姜伸手将人拉近,抚上少女乱作一团的发髻,盯着打量许久。“睡了这么久,用膳吧。”
“嗯。”
将近夜半,已过亥时。
直到宫人摆膳时,郑明珠才意识到,回到甘露殿后,萧姜也没用晚膳。自从萧姜双目复明,性情变化不说,就连每日的习惯,也与从前不同。明明是壮年的男子,食量却小。若不是在椒房殿,或有宫人提醒,萧姜甚至想不起用膳,好似不会饿。
更别提什么口味喜好。
萧姜很怪。
有时简直不像个人。
许是养够了精神,郑明珠今夜不似前几日烦躁,也有心情应付萧姜。甚至有精力花心思去琢磨。
几道菜,都是她素日的口味。
想来宫人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萧姜的喜好,便按照在椒房殿的膳谱置办。她舀起一勺蒸豆,搁在萧姜面前的盘盏里。萧姜没说什么,吃了下去。
剩下的几道,她如法炮制,同时悄悄观察萧姜的神色。“既无心用膳,就撤下去。”
萧姜看着自己盘中堆满的菜,淡淡道。
“无心用膳的,可不是我。”
郑明珠将案上的几个盘盏换了位置。
“蒸豆软糯,不如脆芹。炙羊肉腥膻,不如加了佐料的羊羹。野菌鲜美但有土气,还是葵菜更好。”
“陛下,多用些吧。”
案上的吃食她都喜欢。
萧姜分明挑剔,可每次都只用摆在眼前的菜式。看着面前的几碟子,萧姜动作顿住。停滞片刻后,他眸光黯淡,面色渐渐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