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落在光滑如镜的漆黑石板上,发出轻微而空洞的回响,在这片死寂的区域里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静吞噬。
身后那暗红色人形带来的压迫感逐渐远去,但一种无形的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缠绕不去。
体内那初步稳定的混沌熔炉沉重地运转着,疫病的阴毒、兵燹的暴戾、归墟的寂灭,在钥匙本质与那残余超然波动的约束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剧毒与毁灭,灵魂承受着持续低强度的撕裂感。
我知道,这平衡极其脆弱,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或外部刺激都可能将其打破,再次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疯狂。
我必须找到出路,或者下一个养料,来加固这危险的平衡,哪怕明知这可能仍在提灯人的算计之中。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对长远陷阱的恐惧。
那冥冥中的牵引依旧存在,指向这片无边镜域的深处。
我循着牵引前行,目光扫过脚下。
镜面中倒映出的我,虽然依旧扭曲,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呈现出极端分裂的形态,而是统一呈现为一种混沌不断微微波动的灰色人影,唯有眼底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绿芒或血光。
这算是一种进步吗?
还是说,只是将所有的疯狂压抑到了更深的层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
原本一望无际的平坦镜面,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由漆黑材质构成的丘陵或立柱。
它们形态怪异,像是某种抽象的艺术品,又像是凝固的黑色波浪。
而更引人注意的是,在这些丘陵或立柱的表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像。
起初只是扭曲的光影,但随着我的靠近,那些光影逐渐凝聚,显现出一些破碎的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场景片段。
我看到了千棺洞中,那口最初的血棺在微微搏动,棺盖上的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看到了血月镇的居民在墟市中麻木行走,他们的影子在血月光下拉得很长,如同挣扎的鬼魅
看到了客栈后院那口被封住的井,井口的青石板在微微震动,渗出粘稠的血液
看到了森林中那炸开的孤坟,以及坟中伸出的覆盖着破碎黑鳞的巨爪
看到了破庙中守碑人泣血的面容,以及他被拖入地底时绝望的眼神
甚至看到了提灯人提着昏黄灯笼,站在一片虚无中,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这些影像断断续续,如同老旧的默片,无声地在我周围的镜面上播放闪烁。
它们是我过往经历的烙印?
还是这片诡异镜域读取了我的记忆,并将其显化出来?
我感觉像是行走在一个由自己记忆碎片构成的回廊中。
每一个影像都带着当时的情感冲击,恐惧、疑惑、愤怒、绝望。
这些情绪如同细小的钩子,试图撬动我体内那脆弱的平衡。
我紧守心神,混沌魂光缓缓流转,将那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如同在薄冰上行走,小心翼翼。
牵引感在前方一个尤其高大的如同尖塔般的黑色立柱前变得强烈。
我走近立柱,只见其光滑的表面上,正在反复播放着一幅影像。
那是我在轮回之井内部,意识被规则净化、帝魂反扑、最终引动那超然波动的场景!
画面中,我那混沌的魂光在灰白锁链的碾磨下剧烈挣扎,帝魂的黑色尖刺狠狠扎向晶莹的核心,最后那圈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影像在这里变得极其不稳定,不断闪烁扭曲,仿佛无法清晰记录下那超然波动的本质。
难道这片镜域,也无法完全解析那权限标识?
就在我凝神观看这重复播放的影像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声音,夹杂在影像的无声演绎中,断断续续传入我的感知。
“钥匙”
“干扰源”
“寻找初始”
声音模糊不清,带着杂音,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
但它并非来自影像本身,而是来自于这镜面立柱的内部?
或者说是通过这记录了我与轮回之井接触的镜面,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的信息?
“是谁?”
我尝试用意念回应,同时将手按在了那冰冷的镜面立柱上。
掌心接触的瞬间,一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急切的意念流,顺着我的手臂涌入脑海!
“倾听被遗忘者之音”
“提灯非唯一观测者”
“规则亦有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