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重归死寂,但空气仿佛凝固了,老妪蜷缩回柜台后的阴影里,呼吸声微不可闻,仿佛刚才手持白灯笼逼退棺灵的一幕只是我的幻觉。
然而,门外荒漠中残留的那丝惊惧怨气,以及老妪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古怪,都清晰的告诉我,这一切是真实发生。
我无法再安心假寐,目光如炬落在柜台后那团模糊的阴影上。
这个老妪绝非常人,那盏看似普通的白灯笼,竟能惊退受孽核控制的凶戾棺灵,其中必有蹊跷。
天光未亮我便起身,走到柜台前,老妪似乎并未睡着,在我靠近时她那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转向我。
“婆婆,昨夜多谢。”我开口道谢。
老妪沉默了片刻道:“各取所需罢了,老婆子守这灯挡的是外面的脏东西,保的是这方寸之地的清净。”
她的话语依旧缓慢,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淡然。
“守灯?”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这灯笼是何来历?为何能逼退那邪物?”
老妪抬起枯瘦的手,摸索着柜台表面,仿佛在抚摸无形的痕迹。
“这灯啊传了好多代了。祖上说是守灯人,守着这条怨鬼径,不让路上的脏东西祸害过往的活人。”
怨鬼径?
我心中一凛,这名字听起来就极不吉利。
“这条路径,通往何处?”
“通往该去的地方,也通往不该去的地方。”
老妪的回答云山雾罩,她那双失明的眼睛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
“后生,你身上怨气缠身,因果极重,又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司味儿,你不是寻常过客,你是沿着这条径自己找来的。”
她的话让我暗惊,她能感知到我身上的幽冥气息和血棺怨念?
这份洞察力绝非普通老妪能有。
“婆婆慧眼,实不相瞒,我正在追寻一些东西,与几口特殊的棺材有关。昨夜那邪物,便是其中之一所化。不知婆婆可曾听说过血棺?或者虚妄之镇?”我沉声道。
当我说出血棺二字时,老妪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更加沙哑低沉。
“血棺老婆子年轻时,听上一代守灯人提过一嘴说是大凶之物,镇着不得超生的孽,也连着不该打开的门九口棺材对应九条怨气冲天的路,这条怨鬼径,据说就指着其中一口的方向。
果然!
这客栈,这条路径,果然与九棺之谜有关,老妪的祖辈是知情者!
“那虚妄之镇呢?”我急切的追问。
老妪摇了摇头,脸上皱纹更深了。
“那就不是老婆子能知道的了祖训只传下守灯的法子,和几句警告,说是若见到提灯也挡不住的大黑天过来,就得立刻熄灯遁走,说明门要开了,因果清算的时候到了”
提灯也挡不住的大黑天?
是指渊主本体,还是指虚妄之门洞开的景象?
这警告让我心生寒意。
“婆婆,那您可知其他守灯人何在?或者,关于其他血棺的线索?”
我不甘心就此放弃。
老妪叹了口气道:“没了早就没了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一代代守灯人死的死,散的散这荒漠里,可能就剩老婆子我一个了至于其他棺材祖上留下的东西不多,就这盏灯和几句口讯”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珠似乎透过我,看向了更遥远的过去喃喃道:“好像说过西北有黑水,水底葬玄棺西南有瘴林,林中有哭坟还有记不清了,太久远了”
西北黑水,水底玄棺?
这似乎印证了我手中的残图指向!
而西南瘴林,哭坟这又是一个新的线索!
虽然信息依旧残缺,但无疑为我指明了方向。
这老妪,这座客栈,就像是漫长黑暗旅途中的一个微小驿站,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路标。
“多谢婆婆告知。”
我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将身上剩余的大部分钱和一些易于保存的干粮取出,放在柜台上。
“这些留给您,聊表心意。”
老妪没有推辞,只是默默收下,然后又蜷缩回阴影里,恢复了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我知道从她这里能得到的信息己经到此为止了,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我必须继续上路。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诡异的客栈和神秘的老妪,推开木门踏入了黎明前最寒冷的荒漠风中。
走出很远,我回头望去,那座孤零零的客栈在晨曦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