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酒杯,略作示意便放下,案上的菜肴更是纹丝未动。吕老爷似乎早已习惯,毫不在意。
待众人饮罢落座,乐声再起,舞姿复展。吕老爷却并未关注歌舞,而是笑呵呵地转向了下首的鹿彦祖,招了招手。
鹿彦祖正看着盘中一只硕大的蒸蟹发愁,见状愣了一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吕老爷笑着点头,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对,小子,别看了,就是你。过来些,与老夫说话方便。”
鹿彦祖只得起身。劳管事立刻示意仆役,准备将鹿彦祖的案几坐席向前移动。
吕老爷却“啧”了一声,似是嫌麻烦,直接大手一挥,道:“挪什么案几,直接过来,与老夫同座!”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原本细微的交谈声、欣赏歌舞的赞叹声瞬间消失,所有人的动作都仿佛停滞了一瞬。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鹿彦祖身上。甚至连对面那群一直清冷自持的女修,面纱之上的眼眸也微微闪动,显露出一丝动容。
与吕公同座?在这等规格的宴会上,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殊荣!
他僵在原地,脚底像生了根,脑子里嗡嗡作响:我是谁?我在哪?他为什么找我?的懵逼三问。脸上那点因为走神而残留的呆滞还没完全褪去,又镀上了一层崭新的茫然和无措。
吕老爷见他愣着不动,又是哈哈一笑,声若洪钟,打破了瞬间凝滞的气氛:“怎地?还要老夫亲自起身来请不成?快过来!”语气虽带调侃,却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劳管事急得额头冒汗,赶紧在后面不着痕迹地轻推了鹿彦祖一把,压低声音急促道:“公子!快过去!莫让老爷久等!”
这一推总算让鹿彦祖魂魄归位。硬着头皮,在满厅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有些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脚下光滑如镜的地板此刻仿佛变成了棉花,让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来到主位前,那吕老爷也不讲究,直接大手一伸,拍了拍自己那张宽大坐榻空出来的右侧位置:“坐!站着说话,老夫还得仰头看你,累得慌。”
鹿彦祖只好听话坐下。
坐榻旁侍立的侍女早已机灵地添置了一副全新的杯盏碗筷。
“欸,说了无需拘礼。”吕老爷放下酒壶,身子微微向他这边倾斜了几分,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促狭的笑意,“小子,放轻松些。今日请你过来,是有桩好事要与你说道说道。你且安心坐着,好吃好喝便是。”
说罢,他不等鹿彦祖反应,便直起身子,目光扫向厅内。见不少人仍若有若无地关注着主位这边,他朗声一笑,洪亮的声音瞬间压过了乐声,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都看着老夫作甚?老夫脸上又没开出花来!歌舞正妙,酒食正酣,诸位莫要因老夫耽搁了雅兴!”
他大手一挥,袖袍带风,语气豪迈而不容置疑。“接着奏乐!接着舞!诸位,请尽兴!”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稍显迟疑的乐声立刻重新变得响亮欢快,舞姬们的动作也更加舒展流畅。厅内略显凝滞的气氛瞬间重新活络起来,笑语声、交谈声、杯盏碰撞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令人屏息的插曲从未发生。
鹿彦祖心里那点忐忑,被吕老爷一嗓子“接着奏乐接着舞”给冲散了大半。
他转念一想,咱好歹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个退休老干部兼修仙大佬请吃饭嘛!吃!必须吃本!畏畏缩缩倒让你们这些旧时代的老古董小瞧了!
这么一想,心态瞬间躺平。管他什么阴谋阳谋,先吃饱再说,至于其他的,嘿嘿,爱咋咋地!
于是,在满厅宾客小心翼翼维持着社交礼仪时,鹿彦祖已经非常自然地拿起筷子,瞄准了案几上那只膏肥黄满的大蒸蟹。
他旁若无人地掰下蟹钳,熟练地剔出雪白的蟹肉,蘸了点旁边的姜醋汁,塞进嘴里。
“唔!”鲜甜弹牙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让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吃!这纯天然无污染的就是不一样!
接着,他又将目标转向了一盘如同红玉般的肉片,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又一勺舀起那冒着寒气的甜汤,冰凉清甜的口感爽的一批……完全沉浸在品尝佳肴的快乐里。
正准备继“深入关怀一下鹿彦祖的吕老爷,一回头就看到这小子已经彻底放松下来,那副心无旁骛享受的模样,让他这等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由得愣了一瞬。
这小子……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前一刻还紧张不已,现在就能投入地大快朵颐?这心态转换之快,着实有趣。
吕老爷眼中讶异和玩味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长者模样,不再特意关注鹿彦祖,转而将目光投向下方的宾客。
他先是举杯与坐在稍前位置的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遥相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