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老马煎饼”摊子前已经排起了歪歪扭扭的小队。油锅滋啦作响,面糊在滚烫鏊子上摊成完美的圆,鸡蛋磕上去的瞬间,蛋白边缘迅速泛起诱人的焦黄。空气里弥漫着葱花、面酱和油脂混合的霸道香气,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
周默裹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半张脸,活像怕被通缉的逃犯。他排在队伍末尾,眼神却越过前面几个哈欠连天、等着煎饼拯救灵魂的上班族脑袋,死死钉在煎饼摊旁边那个新出现的、格格不入的玩意儿上。
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半人高的铁皮桶,锈迹斑斑,桶身上还残留着模糊不清的“xx牌玉米花”字样。桶体被粗暴地焊接了几根粗细不一的铜管和电线,顶上戳出个歪歪扭扭的喇叭口。最扎眼的是桶体侧面,用红色喷漆歪歪扭扭喷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周默眼皮狂跳,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骨往上爬。他昨晚刚在水塔顶经历了裤衩社死和生死时速,现在只想低调地买个煎饼安抚自己饱受摧残的神经,顺便思考一下怎么应对秦瞳那个摔断腿还不忘给他割喉礼的疯子。结果眼前这玩意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老k出品,必属疯品”的邪性气质。
“哎,老板,这啥玩意儿啊?”排在周默前面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小哥,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指着那铁皮桶问摊主老马。
老马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油渍麻花的围裙系在腰间,正麻利地给煎饼翻面。他头也不抬,用铲子敲了敲鏊子边缘,发出清脆的“当当”声,语气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炫耀:“高科技!投票机!看见没,‘民意’!老k师傅给咱装的!说是让咱老百姓也整点参与感!”
“投票机?”程序员小哥推了推眼镜,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投啥票?用玉米粒?”
“对喽!”老马把煎饼铲起来,利落地切成两半装袋,递给客人,这才用抹布擦了把手,指着桶身上临时贴上去的一张打印纸,上面是硕大的宋体字:
“噗——”队伍里好几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老k…老k你个退休工程师的脑子是被仓鼠啃了吗?!用爆米花机改投票机?!还投广场舞神曲?!这跟昨晚水塔上那条荧光粉裤衩一样,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荒诞感!
“咋投啊?”另一个大妈来了兴趣,探头探脑地问。
“简单!”老马来了精神,唾沫星子差点飞到鏊子上,“看见那个投币口没?旁边盒子里有老k提供的免费玉米粒!你抓一小撮,代表一票,想投哪个选项,就把玉米粒倒进对应的那个小漏斗里!”他指了指铁皮桶侧面焊接的三个歪歪扭扭的小铁皮漏斗,分别贴着a、b、c的标签。“然后呢,等玉米粒顺着管道滑进机器肚子里,机器一加热,‘嘭’!爆成米花!哪个选项的米花爆得最多、最快,从那个出口喷出来的米花就最多!结果嘛,听哪个出口喷米花的动静最大、最密集,那就是民意所选!高科技吧?实时统计,公开透明!”
周默听得嘴角直抽搐。神特么高科技!神特么公开透明!这原理不就是利用玉米粒受热膨胀产生压力,不同数量的玉米粒(代表不同选项的票数)在同一个加热腔里爆开时,压力波会推动对应出口的阀门开合幅度和频率不一样吗?粗糙得令人发指!还“听响儿”定结果?这玩意儿放儿童科技馆都嫌简陋!
“嘿,有点意思!”程序员小哥乐了,也不急着走了,从旁边的纸盒里捻起一小撮玉米粒,饶有兴致地问:“那我投‘都吵,建议消音!’试试?”说着就把玉米粒倒进了贴着“c”标签的漏斗。
玉米粒顺着管道滑进去,消失不见。铁皮桶安静了几秒,内部隐约传来玉米粒滚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辆极其扎眼的电动轮椅,“嗡”地一声,以一种与其主人气质极不相符的缓慢速度,从街角拐了过来,精准地停在了“老马煎饼”摊和“民意”爆米花机旁边。
轮椅上坐着的,正是秦瞳。
他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从脚踝一直固定到大腿根,被直挺挺地架在轮椅踏板上。左臂吊在胸前,脖子上还套着医用颈托,脸上贴着几块纱布,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像一尊刚从车祸现场抢救出来的、随时会散架的残破雕塑。唯一完好的那只手,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微微发白。
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像淬了毒的冰锥,穿透清晨薄薄的雾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要将周默生吞活剥的怨毒,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尤其当视线扫过周默腰部以下时,那怨毒里又混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疯狂——显然,昨晚水塔顶上那条荧光粉舞动的大妈裤衩,已经成了秦瞳新的心理阴影和毕生之耻。
周默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夹紧了腿,仿佛晚风还能吹到他的花裤衩似的。他强行移开目光,假装对煎饼摊上滋啦作响的油星产